,就得寸進尺。天潢貴胄是你想要就能要得了嗎?”
謝混淡墨似的眉眼抬了抬,唇邊慢慢聚起笑意:“太后息怒,都說王謝兩家並擁天下,自從我朝建立至今,王家尚主的就有六人,而我謝家一個也沒有。晉陵公主既然解除婚約,論門當戶對,臣提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吧。”
“跟你說過,不要跟哀家講條件!”太后猛地一拍桌案,琥珀色的茶湯濺了出來。嚇得內侍趕忙拿絲帕擦拭。
“可臣不以為這個條件不妥。公主已到了初婚的年齡,您無理由留她一輩子。”
太后一時語塞,眼光轉動無意間落到他的手上。那隻手露在袖外,纖瘦的筋絡分明,然而腕上卻掛了一隻女子才戴的玉鐲。剔透無暇,豔光婉轉,綠的甚至有幾分眼熟。
“你這鐲子是哪來的?”太后無意識抓住他的腕,毫不客氣地問。
謝混任由她握著,迎著她銳利的目光,臉上笑意不改:“太后既然知道,還何必問臣。”
“你放肆!”
“好,那臣就告訴您,這隻鐲子是晉陵公主的,您可滿意?”
太后死盯著他,胸口不斷伏,良久才敢顫聲問:“你們……已經到了哪種地步?”
謝混自袖裡掏出一個錦囊,太后接過去拆開,從裡面取出一束烏亮的斷髮,當即什麼都明白了。“你們居然敢私定終身?”
“不。”謝混搖了搖頭,從齒縫裡清晰地蹦出幾個字,“不止,公主已經懷了我的骨肉。”
太后驀地抽回手,連帶著那隻玉鐲從他腕上滑下來,骨碌碌滾到地上,啪一聲極為響亮,跌的四分五裂,碎成綠瑩瑩的碎渣。謝混收回視線,更加決絕地說:“如果您不想自己的重孫生下來沒爹的話,就請答應了這門親事。如今我們所欠的,也只差一個象樣的儀式。”
過了好一會兒,太后反醒過來,冷冷地笑道:“別以為隨便幾句話,就能糊弄哀家。你有什麼資格娶君羽?”
謝混斂去笑容,一本正經地說:“因為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肯毫無條件地愛她,護她,沒有任何要求。”
內堂裡靜的沒有一絲聲響,只有急促的呼吸愈漸清楚。太后定定看了他幾秒,終於開頭道:“傳——哀家旨意,將晉陵公主許配給望蔡公之子謝混,擇吉訂下日子。”
那內侍原本在清理地上玉渣,聽見這愣了一下,只聽太后冷喝道:“還杵在這兒幹嗎?快去擬旨呀!”
內侍哼了一聲,來不及回話,太后就仰面栽倒氣厥了過去。
相濡共以沫(中)
謝家的聘禮五日後就送到了含章殿,內侍監站在宮門外,吆喝著禮單上的名目。什麼明珠、麝香、蜜蠟、瑪瑙、孔雀石,各種錦緞金綃、琳琅珠玉,還有晉人的古玩字畫應有盡有。每一箱都是珍奇永珍,正川流不息地往進搬運,依次陳列起來,足足擺滿了整個後殿。
面對著幾百箱的珍寶,連見慣世面的老宮人都看的眼花繚亂,暗自驚歎世家的大手筆。更別提那些小婢女,早羨慕的兩眼冒火。看來謝家這回真是下了血本,就是再視金錢如糞土的人,也抵擋不住這傾世的誘惑。
“滾出去!”君羽舉起一隻花瓶狠狠摜在地上,溫潤的羊脂玉斷成幾截,她又覺得不解氣,隨手抄起鎏金的博山爐砸下去,一下一下,直到將玉塊砸得粉碎。
“公主……您……您這是幹什麼呀?”太監姜陀自恃是身份高,腆著臉上來奪她手裡的東西,被君羽一把掀了個趔趄。砸完了玉器,她又搶過幾匹綢緞,狠命地往下撕,只聽刺耳的一聲裂響,珍貴的就緙絲錦就撕成了兩半。
丫鬟們想奪又不敢搶,只嚇的跪了滿地,她每撕一下,都心疼的直抽冷氣。
漸漸地,君羽連手都砸累了,卻還是頑固地重複著那些動作,滿頭的汗冒出來,溼透了整個背, 幾個有眼色的小太監去報信,太后問訊趕來,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刺耳的碎響,伴隨著一個嘶聲力竭的叫囂:“滾!給我滾出去——”
“你讓誰滾?”太后抬腳進來,越過滿地的凌亂狼籍,冷冷盯著她。
君羽手裡的東西“啪嗒”跌在地上,格外響亮。滿地的太監、宮女都低著頭,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都下去!”太后哼了聲,那些僕從都得了聖旨般躥出去。等人都走光了,太后陰沉著臉,揚手就給了她一記耳光。
“金枝玉葉,你配得起這四個字!”
君羽生生接著這記耳光,腦中轟的一聲,心像被刀狠狠地捅開,連血都是麻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