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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要能近早離開這裡。”

今晚夜涼如水,月華盛大,透過梧桐疏密的葉子,能聽見幾聲鳥啼啁啾。曾經這個叫建康的城市富庶秀麗,有她年少嚮往的江南煙雨。可惜現在一切過去,留下的也只是物是人非而已。

沉默許久,君羽茫然說:“日子過的真快啊,不知不覺都一年過去了。”這一年不算短也不算長,可對於她來說,卻足夠耗盡一生去等待。時間變得漫長無涯,像一條靜止淤堵的河道,無所謂快與慢,就那麼平淡的過去。

王練之見她手裡握著一管洞簫,索然問:“公主也喜歡這個?”

君羽點頭答道:“這蕭音色很好,我很喜歡,就拿過來了。”

王練之接過蕭,慢慢回想起它主人曾經的樣子,那個風流不羈的美少年,不禁低聲說:“當年子混的蕭,吹得也極好。”

他修長的手指撫摩良久,隨後舉到唇邊,緩緩吹了起來。夜風輕柔吹送,那麼嫵媚而傷感。君羽望著他的側臉,在月光中逐漸變得朦朧。當年隔著竹林聽那一曲蕭,現在從王練之口中嗚咽。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在君羽心中一直有這幅畫面,關於謝混,那些經年的往事。例如夕陽暮殤的庭院裡,或是斜風細雨的天地間,他從容轉身,留下一個虛渺的背影。然而今時今地,在另一個丈夫面前,她只能用輕描淡寫的口氣,寥寥幾語說:“是啊,子混當年的簫,吹得很好。”

梧桐葉子沙沙輕響,蟬鳴也消失了,四野裡突然變得很安靜。王練之放下蕭,提醒道:“起風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罷。”

“嗯。”君羽點點頭,王練之伸臂想攬她入懷,她卻不動聲色地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月色盡頭,王練之還僵在當場,不知如何適從。那隻伸出的手凝結了動作,再慢慢收回。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在心裡不自覺地衡量與她之間的距離,有時已經以為自己離她很近,觸手可及,可下一秒卻成水中央的幻影,瞬息破碎。

離開的日子天很藍,君羽專程起了個大早,去敲王練之的門,他也已經收拾停當。謝道韞送他們到桃葉渡,岸口停了幾艘烏蓬船,千里平湖上如霧如煙。

“你們此番走了,什麼時候回來?”謝道韞上前一步問。

君羽艱難地開口,不知該怎麼說:“也許,是永遠不回來了。”

看她神情落寞,王練之趕忙解釋:“嬸孃放心,公主不過是陪我去西域,興許一年半載就回來,我會照顧好她的。”

謝道韞聽完點頭:“也好,出去走走,總比悶在這一個地方強。我早知留你們不住,卻不曾料這一日來得如此快……”

君羽眼眶有些發酸,歉疚道:“姑母,不管走到哪,我都時刻記掛著你們。”

“好,你們一路保重。”謝道韞握了握她的雙手,再鬆開。船伕一撐竹篙飛也似的向湖心劃去。君羽站在船頭,看見謝道韞一縷淡白的鬢髮在風裡飄揚,烏衣巷的方向被幾疊遠山隱遮著,漸漸看不見了。恍然想起上次來桃葉渡,還是兩年之前,那時他說:“去東山別墅,一個只有我們兩人的地方。”

東山就在及遠的南方,如今卻要朔流北上,朝著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此去經年,天南地北再無相見之日,如此很好。

離開建康後,從徐州到襄陽,再從襄陽到荊州,再從荊州到洛州,輾轉了幾個城市。因為路上行船顛簸,又加上大雪封山,這段路程足足走了大半年。秋去冬來,冬去春來,抵達長安的時候,已經是次年三月。

北方戰亂頻繁,比南方的局面更加混亂。此時長安是後秦的都城,正遇上後秦和北魏打仗。城裡滿地死屍,戰死的、餓死的、凍死的、病死的,各種各樣,到處都有。曾經鮮衣駑馬的長安,現在已經荒蕪人煙。

每遇到一個病人,王練之都會盡力去救治,救不了的就埋葬,這樣也耽誤了不少行程。進入城門,提包推車的人從城裡橫衝直撞的奔出來,差點撞倒君羽。王練之趕忙扶住她:“沒事吧?”

“我沒事。”君羽搖搖頭,看見街上有的屋舍門窗關得死嚴,人丁稀少,不禁問,“城裡的百姓都去哪了?”

“可能又打仗了。”王練之嘆一口氣,看這情形死傷的人不在少數,這城恐怕要空了。

走到西市與桂宮之間,城牆角上冒出來幾個鮮卑兵,手裡提著磨得雪亮的長刀,霍霍迎面走來。半路上衝出來一個壯漢,面板黝黑,像是當地百姓。他撲上去揪住那帶頭魏兵的領子,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