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臍上紋了螭龍刺青,盈盈不足一握。
席間酒意半酣的狎客們驚聲四起。驚聲中,女子眼波瀲灩,額上綴著的石榴紅流蘇顫顫搖晃,彷彿是懸在眉間的一滴嫣然血淚。她旋身躍起,鞋尖點過席間水晶托盤,藉著氣勢,輕飄飄落到荷葉舞臺上。
“這就是江左第一美人?”君羽驚歎之餘,不免有點小失望。這女的雖然漂亮,放到現代也就是個沒整容的天然美女,好象也沒那麼誇張。
“妙!”眾人撫掌驚歎,喝彩聲此起彼伏。 “南國佳人,輕盈舞腰。”旁邊託著酒的醉漢,一杯接一杯,目光卻片刻也沒從美人身上移開。只聽他鄰座的人悶哼一聲,極是鄙夷不屑。
君羽撞了下他的手肘,小聲問:“哎,這位兄臺,你覺得她不美嗎?”那人撇撇嘴:“這也叫美人?庸脂俗粉。”雖然他評價得很貼切,不過未免的也有點過分了。
一曲舞罷,女子走到臺前,恭敬施了一禮。聲音嬌嗲膩人,卻又不像是裝的。“今日桃枝生辰,能請到各位賞臉,賤妾深感榮幸。可惜桃枝自愧沒有傾城之姿,現在就退下,不掃各位的雅興。”
這樣就走了?她還挺有自知之明。
不知道何方突然傳來如水的琴聲。聲動弦響,若懸一線,頃刻間又淹沒在熙熙攘攘的人聲裡。君羽側耳去聽,只覺得虛無縹緲。“是有人在彈琴嗎?”蕪菁也顰起眉:“沒有啊,公主聽岔了。”君羽搖搖頭“沒錯,不信你仔細聽。”
調子清寡古雅,可知功底十分深厚,這撫琴的人絕非尋常庸碌之輩。吵鬧的賓客們漸漸安靜下來,眾人都屏住氣息,惟有淡淡琴聲幽咽流淌。這曲風似有顛倒眾生的引力。
曲畢,四弦一劃,鴉雀無聲。
不知誰喊了聲“是江左第一美人!”滿座譁然。男男女女放聲尖叫,臺下歡騰一片,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人群蠕動前呼後擁,門外還有不少聽客拼命擠著,艱難地從人縫中探出頭。
君羽差點被擠到牆上去。這些人……都瘋了嗎?
“噯呦!誰踩我的腳?”
“啊!誰扯我的頭髮?”
柳色的紗幃通天落地,裡面隱約有個單薄身影,輕輕一晃,優雅側面如剪影般倒映在屏幛上面。等了許久,裡面的人始終不出來。
旁邊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議論起來:“此人如此輕狂,也不知是何身份?”另一個說:“這人不但琴技無雙,聽說還有傾國之貌哩。今日要是能見一面,就是死了也甘願!”
終於有人等的不耐煩了,站出來嚷道:“再不出來,本大爺就砸了這煙雨樓!”
那個叫桃枝的女子走過來解圍,笑著解釋:“大爺別急,來這兒的都是我們酒樓的客人,何必動怒呢。”
“去,本大爺可是桓衝將軍的參軍祭酒仇鹹!趕快叫裡面的美人出來,伺候本大爺祚酒!”
桃枝一聽,立刻面露難色:“這……恐怕有些為難。”
這邊爭執不休,那邊明紗後的影子綽約一晃,有個人抱起古琴悠然走了出來。
美人顧傾城(下)
漆黑的長髮沒有綰束,凌亂地披在身後,一派輕袍緩帶的懶散模樣。精緻面孔沉浸在光影裡,如暗生花。沒有喜怒哀樂,只是淡淡地望著臺下,身上一襲冰絹白衫,薄如蟬翼。
大名鼎鼎的江左第一美人,居然是個男人!
僅一剎那的光景,君羽覺得胸口有什麼隱隱作痛,幸好蕪菁及時扶住了她。“公主,您沒事吧?”她搖搖頭,心中的疑惑更加強烈。
“羊將軍,您也看見了,這位公子再傾城傾國,到底是個男人。”桃枝苦笑著望了一眼。羊鹹一把撥開她,大步朝臺前走去:“我管他男人女人,今天這美人大爺我要定了!”
“噯,這位兄臺請留步。”一個墨衣男子笑吟吟地攔住他,用手中的羽扇指了指臺上,“你可知道,此人並不是一般孌童,而且,他今天已經被我包了。”
“我出五十兩金子跟你換,不,一百兩!只要他能陪我一夜!”
羊鹹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包金錠,明晃晃耀人眼目。
墨衣男子手腕翻轉,閒閒搖著羽扇,唇角勾起一絲邪笑:“羊兄你可要想好,一百兩換一夜,不準反悔呦。”聽出話中轉機,羊咸信心倍增,拍著胸脯賭咒:“君子一言九鼎,我仇鹹要是反悔,天打五雷轟!”
“好,夠爽快。”墨衣男子收下金錠,側身讓出道路,揚扇做了個請的手勢。沒料到這點錢就能抱得美人歸,羊鹹得意萬分,大搖大擺地朝前走去。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