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黎離開了車站後,就去了關家戲班,她覺得程蝶衣應該想好了,也知道什麼選擇才是最好的。
關家戲班今天沒開唱,因為他們的名角段小樓摔斷了腿,程蝶衣也不肯唱了,就執拗地守在他師哥病床邊。戲班裡的人都說,段小樓的腿怕是好不了,以後也唱不了戲了。
葉黎當然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一切,段小樓為了逼程蝶衣答應,脫離這唱戲的苦海,他便使了苦肉計,結果還真出了事,斷了腿,人還半天沒醒來。
葉黎走到守在段小樓床邊的程蝶衣面前,溫聲問他,“你可想好了?”
程蝶衣沒有看她,只喃喃道,“我只想和師哥唱一輩子的戲,他做霸王,我做虞姬。”
葉黎屈下膝來,靜靜凝視著他的眸子,道“但他會老,會死,會娶妻生子,他陪不了你,你也陪不了他。”
聽到這話,程蝶衣猛然看向她,憤懣悲怨地道“可是他答應過我的。”
段小樓想要脫離苦海,何嘗不是對他的一種背叛?程蝶衣將唱戲視作生命,而段小樓,卻只是當作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如果有能一步登天的青雲梯,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捨棄掉戲藝,也就等同捨棄了程蝶衣扮的虞姬。
葉黎輕輕笑了笑,似嘲諷,似憐憫,“這世上不是所有的承諾都會實現的,說的出,不代表做得到。”
程蝶衣驚怒道,“但我可以,說唱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
葉黎又是嘆息,又是微笑,“你活在戲裡,但他活在這人世間裡,你不在乎富貴榮華生老病死,但他只是個凡夫俗子,和這世上大部分人沒什麼不同。”
她又繼續看著程蝶衣的眸子,“等他醒來,發現自己的腿好不了,唱不了戲,也過不上榮華富貴的日子,你說,他會不會恨你……”
沒等她說下去,程蝶衣便自己道了出來,“師哥……他會恨我,他怎麼能不恨我……”
說著他便慘笑了起來。
“你跟我走,我讓你享不盡的榮華,做盡一切你想做的事情,也可以讓你師哥的腿好起來。”葉黎繼續蠱惑道。
程蝶衣止了笑,眸子微微亮了起來,“那……那你可不可以讓師哥繼續和我唱戲,和我一起走。”
葉黎在他希冀的目光下輕輕搖了搖頭,“這條旅程只有我們兩個人走,他,不是我選中的人,他自有他的命運。”
程蝶衣眉目悽惶道,“那你為什麼選中我去享受榮華富貴?我和師哥並不同。”
葉黎微笑道,“你自然不同,我說過你是獨一無二的,你的靈魂是純粹到極致的,不像他,只是個庸碌一般的靈魂。還有,我並不是平白讓你去享受榮華富貴的,這是有條件的。我讓你盡情過完十幾年,然後你的靈魂就歸我所有。”
程蝶衣變得有些疑惑,問道“我的靈魂歸於你?你是地府閻羅?”
葉黎嘴角微微彎道,“我不是,我只是個生意人,保管者,你把靈魂典當給我,未來的十幾年,你便能永享榮華,衣食無憂,塵世間一切最尊貴的,你都可以擁有。一切都唾手可得。”
她為程蝶衣描繪了一副這世上最美麗的畫面,只要是人都會心神嚮往的畫面。
程蝶衣卻問道,“靈魂給了你,我還有來生嗎?”
葉黎沒有欺騙他,而是道,“你不會有,不過,這樣不是更好嗎?人活著就會痛苦,就會經受人世間無處不在的苦厄,這一世,你還沒有受夠嗎?”
葉黎緊緊地盯著程蝶衣的眸子,彷彿要看到他心底去。
程蝶衣卻恍恍惚惚地道,“可日子總會好的,不是嗎?如果連來世都沒有了,那才是沒了盼頭,我不怕苦,只怕什麼都沒了。”
葉黎聞言,輕嘆了一聲,果然,人啊,最喜歡自討苦吃不過了。
她緩緩起身來,不再看程蝶衣,“既然你已經想好了,我也不再強求。”
葉黎從不喜歡勉強別人。
葉黎幾欲離開,但卻又被程蝶衣拉住了白色洋裙的裙襬,“我師哥怎麼辦?唱不了戲又殘廢了,他會活不下去的。”
這世道是容不下一個廢人苟延殘喘的,何況他師兄還是那樣要強的人。
葉黎低頭看向他,冷淡道,“人不能強求,他強求他本就不該有的,那便錯了,既然錯了,後果也該由他自己擔著,命是好是壞,也得受著。”
程蝶衣繼續哀求道“你不是說可以讓他的腿變好嗎?”師哥段小樓雖然背叛了他們的戲,但程蝶衣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