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諾耶站在行刑臺上,目睹自己用一滴香水帶來陷入迷亂的城市後,巨大的虛無與孤獨籠罩全身,存在的證明即是它的味道,沒有味道即是不存在。
而即便世上最美妙的香水覆蓋全身,也只是假象,無法使他擁有味道。他天生是沒有味道的人,即不存在,不被承認,不會被愛。
他以為他所信任的香水可以救贖他,可以證明他的存在,但現在的一切證明他錯了,香水是假象,是面具,讓他成為人們眼中的天使,尊敬熱愛他,被他殺害獨女的裡希斯伯爵也視他為摯親,
但在這假面具下他沒有臉龐,完全沒有氣味,只是作為別人在香水的作用下想象的美好存在,親人,愛人,仰慕者,崇拜者,而沒有自我。
格雷諾耶閉上了眼睛,流下了眼淚,這眼淚是他在為自己而哭泣。
忽然,一個與眾不同的味道出現了,和他曾經聞到的味道都不相同,格雷諾耶睜開了眼睛,望向味道的所在,也是在這片迷亂中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清醒的存在。
一個陌生的東方女子。
格雷諾耶恍若神蹟般的嗅覺記憶力告訴他,在這一瞬間之前,他沒有在香水之鎮格拉斯聞到過她的味道,這也就意味著在此之前,她並不存在。
那個陌生的女子對他微笑說,“你要跟我走嗎?”
“跟我走,也許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如罌粟花般誘惑甜美的聲音響起,格雷諾耶清晰地聽到自己喉嚨動了動,還有乾澀的聲音,“……好。”
格雷諾耶不僅答應了她,還坐上了她的馬車,一輛漂亮的華麗的馬車,但當他坐進車廂後,車門已自動合上。然後,兩匹馬在沒有任何人馭使的情況下奔跑了起來,跑出了行刑臺,跑出了香水之城格拉斯。
而不過幾分鐘後,一個白衣儒雅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了原來的地方,只看了一眼便嘆息道,“晚來了一步。”
他輕輕一揮手,眾人便從香水的迷醉中甦醒過來,然後是羞恥,慌亂,無論是律師,醫生,僱工還是主教。而老白已離開了這裡。
格雷諾耶安靜的坐在車廂裡,低著頭一語不發,即便發現了馬車的奇怪之處還有車窗外變換的有些過快神奇的景色,也沒有任何反應。
葉黎笑笑也沒有說話,但她清楚的知道,這個身穿一件藍色外衣和白襯衣,腳穿白絲襪和有搭扣的鞋子的年輕小個子,能用香水讓整個世界臣服在他腳下。
而這樣的香水,他還剩下半瓶。
所以不只八號當鋪會找上他,白家人也不會放任他這樣不安定的因素。
格雷諾耶不知道這輛馬車會開往何處,他也沒有問,他只想知道葉黎是否真的能讓他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馬車最後來到了一家火車站,而葉黎也帶著格雷諾耶一起上了火車,這會是一趟不長的旅程。在這趟旅程不用擔心會有白家人打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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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上人不多,還算安靜,但格雷諾耶依舊能聞到濃重的味道,皮夾中的汗味,頭髮的油膩味,食物的鮮香,紳士們手裡報紙的油墨味,女士帽子上彆著的花朵的清新,甚至於包裹裡密封的牛奶他都能聞到味道。
這世上連一片葉子都有它的味道,唯獨他沒有,不存在的,被忽視的。
葉黎似乎沒有注意到格雷諾耶的落寞,孤獨,相反她一改之前在馬車上的不言不語,開始和車廂裡的人友好的交談了起來,這節車廂裡並不只有法國人,德國人,英國人都有,而任何一種語言她都能熟練的運用。
格雷諾耶開始將注意力放在了這位奇怪的東方女子身上,包括她身上的味道。
如果說他是沒有味道的人,那麼這位邀請他一起走的東方女子,她的味道實在是太特別了,令人恐懼絕望又帶著極為誘惑的美妙,黑色的味道。
格雷諾耶透過味道,甚至能瞭解一個人的內心,不得不說他是個天才,這是一項特殊的能力,生來就有,但放在葉黎身上,卻絲毫起不了作用。
由於葉黎表現出來的友好和善意,也讓周圍的人將目光投向了她身邊的小個子的年輕男孩,他看起來並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弱,但也因此顯得無害。
但誰會想到這個瘦弱不起眼的小個子會是瘋狂殺害了二十五位花季少女只為創造出最完美香水,而且就在一兩個小時之前引發了格拉斯迷亂歡宴的罪魁禍首。
無人會想到,而格雷諾耶亦不在乎這種所謂的榮耀。
有人開始試著和他攀談起來,格雷諾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