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8部分

地自稱為“妾身”。

她腦後的飛天釵,因被松影層疊籠罩而黷淡,讓他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語來。

他只看到了她的六幅長裙鋪陳在青褐色的樓板上,如初秋的落花,還帶著夏日盛放之後的絢爛,疲倦而淡然。

透過這些,他彷彿已經看到,她向他背轉身去,與陳文昌在小書院裡舉案齊眉的疊影。

“你……”

或許因為不需要與她再針鋒相對,或許已經到了最後一刻,他眼中的神情更像是月光樹林裡假扮的生番。

他向她投注所有的目光,並不需掩蓋。

“我……”

他掙扎著還想要說些什麼。

說一說當初在蕃商大會上,那不由人定的驚鴻一顧,

說一說十天前那一晚,他在暴怒中。從月光樹林裡闖出一條路來,追逐在她的身後,飛奔而來。

說一說。他渡過千仞大海,終於來到了她的面前……

雖然錯過,卻仍然相遇。

他的話還在唇邊,她的裙影中卻悄悄探出一個小小的身影,驚引了他的目光。

卻是那小寺奴因為久久聽不到動靜,小心地從樓梯口探出了半個頭。

他便看到了那小女孩子半舊的僧衣,單瘦的臉龐。她剪到齊耳的短髮,懵懂而明亮的大眼。

雖然害怕,她仍然努力探出頭來。看著天光落下的外面世界。

意外撞到他的眼光,小女孩又連忙地把頭縮了回去。

慌張而小心。

也許,正如她當年入寺為奴的身影。

突然間,他幾乎要落下淚來。

為她。

也是為自己。

“……坊主請起。”

他凝視著懇請他保媒的她。彎下腰。雙手虛扶,卻又在她抬眸與他相視的那一刻,他微閉了雙眼,

“理當如此。”

……

從鼓樓走下,他與她在沉默中分頭離開,各自心知肚明:

如今的她,僅是想要一處的安靜小院,有一人相伴。靜靜地恬息。

他卻想走得更遠。

掉頭不顧的季青辰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求了樓雲出面保媒。她接下來就開始盤算著要去說服阿池。

說服阿池,才好讓她帶著三郎一起回大宋。

三郎的病只有她和二郎知道,許淑卿可能也明白,但其餘的人都以為三郎就是一個勇猛無敵又前途無量的亂世豪傑。

包括樓雲。

然而她找到阿池時,從他嘴裡首先聽來的卻是:

過幾日,山道上安全了,陳氏叔侄準備上山進駐馬寺。

陳文昌來接她回坊。

“三郎和陳家人一起上山?”

她沉吟著,想著陳家叔侄上山的意圖。

雖然陳洪是有在訂親前給她留個好印象的目的,但三郎能夠願意帶上他們同行,當然也是對泉州陳家有所認同。

去年她從泉州回來時,三郎看了陳家送來的陳文昌的畫像,只有嗤之以鼻一個表情。

儘管他從沒有反對過。

“是,總不能讓外人來接你回去。陳綱首要讓他侄兒來獻殷勤,三郎總不能幹看著。讓他們以為家裡巴不得你趕緊嫁出去——”

火中半毀的秋獲院裡,幾天過去仍然浮著燒焦的氣息,阿池點了點頭。

“本來有許家兄弟來接你,三郎不用親自來的。但他們既然回坊了,三郎正好來一趟。”

十天前,三郎派上山來接他的許老大和許老四,他們一聽到駐馬寺圍寺的訊息,馬上就回坊去報信了。

事態緊急,是他們沒想到把她一起接走的正當理由。

她當然也沒興致和三郎的心腹計較這些,反倒是阿池,他打量著她的神色。

“剛才那姓樓的和你在鼓樓上說話了?”

“……”

她在心裡拿定了主意,壓根沒過要和樓雲有什麼真正的瓜葛,然而此時聽到阿池又開始了每天的例行查問,她終於煩躁了起來。

“你去和三郎說,把我賣給樓雲,樓雲也不可能支援平家與新國主對峙。我就算是託他的福高攀了國使呢,我也不可能把內庫、田莊全都給他,一毫都不分給二郎。”

“……”

比她更牙尖嘴利的阿池居然也沒有反唇相譏,而是皺了眉,端詳著她的臉色,猜疑道:

“你這是發什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