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慮他突然回來。
而這季洪,一年多前跟在季老二的身邊陪他去了高麗開京讀書,每隔一個月就要回一次唐坊查問季氏貨棧裡的事務,今天也就是順道替季老二向阿姐問安罷了。
更何況,季二郎的心腹未必是她的心腹。
“什麼貼子?”
她又轉了臉色,笑著喚他走近,“你何時從高麗回來的?”
“回大娘子的話,小人昨日回坊,二郎命小人向大娘子問好,小人還帶了二郎呈給大娘子的土物——”
他當然不會去提他昨日就求見,卻被她身邊的小蕊娘三兩句話在門外打發了的事。
早在開坊之時,他就曾因為違反坊規,得罪了大娘子,要不是二郎求情他幾乎成了唐坊開坊後第一個被趕出去的人,所以一直不受大娘子待見。
今日,他好不容易搶了一個上門稟事的機會,當然要親眼拜見過了大娘子、送上禮物,他才好回去向二郎有個交待,免得二郎以為他不知好歹,還在記恨大娘子。
“王家的十七公子王世亮,在坊門外投貼求見大娘子。”
說話間,他沿著小街走近幾步,腰間挎刀的黑鐵刀柄撞擊著他腰間繡紅獅紋膊帶上的銅質鑲邊,發出鬱悶而間斷的聲響。
“十七公子?”
她偏頭而笑,反問了一句。
王世強眼光從他手上的潑墨名刺上掃過,他自然知道王世亮就是他那位嫡母的親生兒子,他的六位異母嫡庶弟弟之一。
看著她抬手接過了名刺,聞聲從院子裡走出的黃七郎已經露出了焦慮之色,他與季青辰相交多年,當然知道她為了唐坊的生意,就算知道王世強另娶,也絕不會和四明王家公然翻臉。
但她與王世亮的交結,就是為了分薄王世強在唐坊中的勢力,拿回她因為合契和感激,劃到四明王氏名下的唐坊產業。
這王世亮的船本來也在一百里外的船隊裡,居然緊追著王世強來了唐坊,可見是早有預謀。
說不定是她暗中召來。
“我記得這位世亮公子是王大東主的親弟?這次是他第一趟走海?”
她並不看向王世強,只是自言自語一般。
王世強的眼光卻有些散漫,不在意地落在季洪的身後。
新到唐坊的宋商,按例是要由綱首作保,向坊主投貼求見,查驗過大宋市舶司發出的勘合文書,證明過他經商的合格身份後,才能互相拉拉關係混個臉熟。
季洪聽她問起王世亮,只當眼前沒有王世強這號人,小心抬頭,咧嘴一笑,泰然回答道:
“是,大娘子,王世亮是王家三房的小兒子,小人已經打聽清楚,他今年十九歲,兩次科舉不成才下海經商,他的同母哥哥在臨安城國子監做稟生,娶的是江浙劉綱首家的五女,他的母家是胡綱首家裡的二小姐,他娘胡氏替他訂下的老婆也是台州謝氏家的嫡小姐,前幾日王老綱首、謝公子、劉綱首、胡綱首都已經遞了訊息過來,請我們關照一二。”
“訂了謝氏的嫡小姐?”
貼子上附隨的四枚綱首印章鮮紅,她看到謝家為王世亮作保的印章,倒是真有些意外,
“除了王老綱首,謝十三公子也遞過來讓我們關照?”
劉家、胡家雖然也是江浙六家海商綱首之一,但都是近幾十年才發家,暴發戶黃七郎就更不用提,他們比起根基久遠的四明王家遠有不及,一向以王家馬首是瞻,而台州謝氏卻萬萬不能小看。
謝家是江浙一帶唯一能和王氏相提並論的海商世家。
十七公子王世亮的母親本來就是胡家出身,再為他訂了這門謝家親事,他就算是第一次走海,將來在這東海上可算得上是無往而不利。
難怪這小子敢放出風聲,要和王世強這庶兄一爭高低。
雖然他遠不是王世強的對手,遲早要在他手上吃盡苦頭,但他來到這東海上卻正合她意。
“既是王家的人,還請大官人和我一起去季氏貨棧相見?”
她突然也轉了性子,不急著去水門外迎接停在五十里外不進的大宋國使船隊了,微笑向王世強相請。
而王世強的眼光轉到了她眉黛唇嫣,杏眼眸深的臉龐上,神色平和。
他早知道,以她的性子,不能成婚也許還是事小,但他王世強既然不是她的夫婿,她當然就要拿回他手中的唐坊產業。
那是七年前由黃七郎作中,他與她約定的合契,他代表四明王家在唐坊得到了十二條河道上總計五六十處的要害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