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外面觀看,只見一處破破爛爛的地方,樹立起嶄新的招牌:中國新軍奉天製造局。
就這麼破爛的東西還能製造槍炮?
看著李鴻章那鄙視的眼神,轎子旁邊伺候的唐景崧和盛宣懷也是釋然的模樣,他們都保持了同樣的觀點,也許,所謂中國新軍的牛皮戰功都是吹噓出來的!
“中堂大人,您看,這裡的氣度,哪有咱上海江南製造總局的十分之一?我真是不解啊。”在五年前,狼狽地逃出臺灣,拱手讓出疆域的清朝高階官員唐大人,現在成了李中堂的貼身隨從,高階幕賓。
“到底是江湖野人,做事毫無章法,不僅連欽差大人的車駕都不來迎接,還反倒要我們來拜訪他,真是不可救藥,多家多難,朝廷形勢日漸式微,想起來都令人感慨萬千啊!”盛懷宣也是清末的一個重要人物,是李鴻章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才,歷史上做過清廷的郵傳部尚書等重要職位,還經營洋務,實業,在經濟領域也有很大影響。
“不要緊,不要緊,杏蓀,維卿,雖然你們兩位說得極是,可是,現在是戰亂危急非常之秋,驕兵悍將輕慢朝廷,原是普通的故事,你我為了國家朝廷大計,連這一點兒的個人譭譽擔當都不能承受嗎?”李鴻章的一席話。說得兩名幕僚肅然起敬。
“可是,大人,您是欽差,代表的是朝廷!”唐景崧不甘心。
“可是,人家畢竟是挽狂瀾於既倒,補天砥柱之臣啊!非此人等,國家朝廷早就難以想象了。”李鴻章認真地說。
“大人雅量!”
當然是雅量,李中堂幾乎為自己的雅量而感動,確實,在他的人生經歷中,有很多艱難的時刻,要不是因勢利導,因地制宜,早就挺不過來了,其實,他也不是怕,在鎮壓太平軍,捻軍,經營洋務,和法國,日本開戰的許多時刻,他都面臨著種種危機,一言喪邦,一言興邦的責任之重大,曾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就在馬關的望春樓上,他帶著剛剛被日本浪人刺傷的臂膀堅持談判,曾經感動了許多人。
李鴻章下了轎子,他的年齡和操勞極大地損害了他的身體,加上去年夏天京津地區的紛擾擔憂,以及被貶斥的抑鬱,行走艱難,顯得老態龍鍾,不過,他頑固地拒絕了唐景崧的攙扶,邁著堅實的步子,慢慢地往裡走。
“這孩子身體壯實啊。”走中間還停下來欣賞著一名士兵,和藹說話的李鴻章,更象一個慈祥的老人而不是高官。
七十七歲還穿著厚厚冬衣的李鴻章走得不容易。
接著,唐景崧,盛懷宣等一行貼近侍從十人跟著進了。
破舊的大門上補了很多木板,難看得使決心也雅緻一回的唐景崧都皺起了眉頭。
在寬闊的廠區內,李鴻章等人看到了更為意外的事情,只見兩名穿著軍裝的嚮導引領著他們,向一個簡易的大屋子走去,那裡,機器的聲音轟轟隆隆,響徹雲霄,就是耳朵已經老化了功能的中堂大人,也能感受到那個場面的熱烈。
“哈哈,廠子不錯,”裡面房屋雖破,卻收拾得極為乾淨整齊,除了不時走過的巡視兵,外面幾乎沒人。
盛懷宣本來想象的是,奉天總兵歐陽風跪在地上,帶領一大群技師工人,迎接欽差大人的到來,這樣,就是怠慢了也有說法,比如,軍務繁忙,無法接待,請欽差大人諒解云云,那也說得過去啊,前線正在用兵,軍工企業加緊生產,一個總兵大人親自貓在廠區裡頭也挺感人的。
“這是怎麼回事兒?”盛懷宣惱羞成怒:“難道歐陽總兵不在這裡嗎?”
身材細小的接待官和任何一個士兵沒有任何區別,連臉上的氣勢也一樣,要不是這幾個高官的江湖閱歷豐富,說不定被他們那殺氣騰騰的目光給嚇癱了,肯定是上過‘戰場的老兵!
“大人若等不及,可到裡面一觀!”
李鴻章,唐景崧,盛懷宣等人忍不住好奇和憤怒就走進了一個大屋子。
在屋子裡,一大群人正在忙碌著,敲打著很多鋼鐵部件。幾個火爐裡閃爍著猩紅的炭火,外面天寒地凍,裡面卻熱得汗流浹背,許多人只穿了一條褲頭。欽差大人進來,也沒有幾個人正眼瞧瞧。倍受冷落的欽差大人上前道:“你們在幹什麼?”
“製造車床。”
這時,一個正掄大錘的人走過來,雙手一拱:“您是欽差李中堂大人嗎?”見李鴻章一驚,他坦然笑道:“鄙人奉天總兵歐陽風,歡迎大人參觀指導!”
李鴻章等三個大員面面相覷,想不到他居然是這樣一個人,大清朝的官員裡還有這樣和工人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