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不是不相信,而是地主和軍閥的力量太大了。”劉鐵說:“那就一個一個地來嘛。你看現在,軍閥都是大地主,可是地主不一定都是軍閥呀。現在軍閥派捐稅,首先就敲榨地主,一敲就是幾十石,地主拚命向農民加租加佃,可是農民骨髓都被榨乾了,軍閥還在一層一層地加,地主受得了嗎?”
我想了想,說:“劉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先聯合地主去打軍閥?”
劉鐵一拍大腿說:“大嫂你真是聰明人。現在為了防範軍閥和土匪,許多地方都修了碉樓寨子,各鄉各場都組織了民團,置辦了槍支。你想想,一支步槍就是百多塊,一支快慢機手槍五百多塊,整整一石黃谷,有了這兩張委任狀,這些槍不都掌握在我們手裡了嗎?嗨,資馬十二場的民兵大隊長,管了渠河兩岸的這一大片風水寶地,一千二百多人和槍啊!”
剩下的原因,不說我也知道。一來是玉璧在大學裡專門學過的軍事體育,多少算是進了“科班”,懂點行。二來呢,是剛回鄉上任的縣長任正格和團練局長陳徙南,對玉璧都很器重。這兩位既是同學又是同鄉的老先生,都是當年的孫中山先生的信徒,攜手出山,不過想服務鄉梓,做點實實在在的事情。那年月,像任、陳二位老先生那樣,想做個青天大老爺的人,多。可是軍閥們橫行鄉里,哪裡容得他們自己作何打算。他們也不灰心,只想培植點自己的力量,做事順當一些。玉璧在高師的時候,任先生對他的印象很好。而陳徙南,又是我陳家的叔叔,喜歡我,也喜歡玉璧,當年我們訂婚的時候,多少人打破,他卻極力在我母親面前打保票,以後還給我們寄過學費。眼下,正值嶽池各鄉場改選,兩位先生一商量,就把這兩張委任狀,給了他們當年的這位高足。
當然,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我是以後才知道的,那就是當時以熊堯蓂為首的中共嶽池臨時支部,把玉璧列入了他們掌握民團武裝的最佳人選,還因為他在南京“五卅”運動中表現突出,已經正式由團轉了黨,那張照片就是從南京回來之後,和熊堯蓂一起到順慶去接轉了組織關係時照的。
我對劉鐵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看人家說起話來水清見底,在行在理的,哪像玉璧那樣吞吞吐吐。當時我並不知道由於吳玉章熟悉順慶,而劉伯承①又在軍閥何光烈的部隊裡當團長,我們黨曾一度將軍運的重點放在駐守順慶的這支軍閥部隊裡,策動了一些中上級軍官投身革命。我只是不明白像劉鐵這樣痛恨軍閥的人,為什麼還要在何光烈的部隊中當炮兵營長。
①劉伯承:四川開縣人,我黨著名軍事家,十大元帥之一。早年參加四川討袁軍,一九二六年五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十二月和楊閛、朱德等人一起發動了瀘州、順慶(今南充)起義,策應北伐戰爭,任國民革命軍四川各路總指揮,次年八月參加並領導南昌起義,歷任我軍高階將領。解放後歷任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二書記、中共中央軍委副主席、國防委員會副主席、中央軍委訓練總部部長等職,並曾當選為黨的第七屆至第十一屆中央委員、第八屆至第十一屆中央政治局委員,一九八六年十月七日逝世。
按當時的慣例,擔任團總的人,不但要有學歷(起碼是秀才)財產,還應該德高望重才行,可是這次任命的,卻是個當過放牛娃的才二十三歲的廖玉璧。遺老遺少們立即鬧得紛紛揚揚。資馬十二場那些有聲望計程車紳們聯名陳述,派代表到縣裡請願,說玉璧乳臭未乾,不堪重任,同時呈上保舉名單,請縣長另派賢人。誰知任縣長卻說:“自古英雄出少年,他年輕不礙事,我不年輕就行了。”
有了縣長撐腰,玉璧便大刀闊斧地幹起來。士紳們不出費用,玉璧便動員母親將祖父存在洋行裡的股本退出,墊了民團的伙食費;他們又支使一個奸商,在場上搶購大米,致使米價陡漲,玉璧立即帶領民兵們到了碼頭,將米全部沒收,在市場上原價丟擲,既平抑了米價,又為民團賺回了伙食費,還去重慶買回一批槍彈。幾個死硬分子見硬的不行,就去羅澤洲處告狀,說廖玉璧擁兵自重,總會成了氣候。羅澤洲最怕的就是這一著,連忙來調玉璧的人去大溪口一帶“清剿匪患”。玉璧一打聽,才知道這股“土匪”的頭兒叫金積成,是夏林的好朋友,這回是殺了羅澤洲下去收款的“提款委員”,拖棚子上的山。於是一邊派夏林前去“招撫”,一邊去給羅澤洲回話,說是本鄉沒有土匪。沒幾天,金積成帶著十多個弟兄投奔而來,和夏林一起,成了玉璧的左右二臂。
幾個月過去了,玉璧的工作很有起色。資馬十二場的民團勢力不斷擴大,漸漸成了氣候,和羅澤洲對立的架勢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