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費。

但上半年，他老婆生病，楊富貴才第一次出了永陽鄉。因為聽說獅子山中心醫院醫生好，技術新，而且對外的收費也便宜。但就算如此，把家裡一頭豬給搭了進去，還欠了一屁股的債，這下半年的學費就沒了著落。女兒讀初中，要一百多元的學費，兒子上小學，六十多元，加起來二百出頭。可就是為了這二百元，楊富貴發了愁。

八月三十一號的下午，他脫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從外面回來，女兒很懂事，已經把飯菜做好。但楊富貴看了一眼，卻沒心思吃飯，只問了句，“你媽吃了嗎？”

“給媽做了荷包蛋，已經吃了。”女兒乖巧的說。

楊富貴嗯了一聲，進了裡間。雖然老婆已經出了院，但回來後一直不能下地幹活，只能躺在床上靜養。這對原本就窘境的楊家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借到了沒有？”楊妻在床上一直聽到外面的動靜，見到丈夫進來，悄聲問。

楊富貴不吭聲，為老婆的病，已經把所有能借的人家都借了個遍，現在誰家還有餘糧？

“要不明天我回趟孃家？”楊妻說。

“不用，我再想想辦法。”楊富貴堅定的搖了搖頭，自己已經讓老婆跟著受了這麼多年苦，難道還讓她回孃家低聲下氣？

可楊富貴又能有什麼辦法？想來想去，家裡現在也只有那十來只雞可以拿去換錢了。那可全是下在下蛋的雞啊，這是楊富貴為老婆補身子和給孩子補營養特意養的。自從家裡多了十來只雞後，他從來就沒有嘗過雞蛋是什麼滋味，每天老婆三個雞蛋，女兒、兒子早上一個，中午一個，剩下的他一個也捨不得吃，攢著拿到集市上去換錢。

九月一日，楊富貴的兩個孩子都沒有去學校，他們很懂事，爸爸既然沒有張嘴，也就不多問。兒子拿著姐姐原來的課本在堂屋學習，姐姐在一旁指點，這一幕，看得楊富貴眼眶中的淚直打轉。

自己無能、沒用，窩囊了一輩子，沒想到，現在孩子們也要跟著自己受罪！

楊富貴下了決定，拿出雞籠，把家裡所有的雞都裝上，最後想了想，又留下三隻。

“爸，你不能賣家裡的雞啊！”女兒見到父親的舉動，立時明白了父親的用意，拉著楊富貴的胳膊，大聲說。

“女兒，爸爸就算砸鍋賣鐵，也要供你上學，以後還要供你上大學！”楊富貴強笑著說。

“爸，我寧願不讀書了，家裡的雞要給媽媽補身子的，可不能賣啊。要不今年我在家休學一年，跟著表姐去南方打工，明年再回來讀書也是一樣的。”

“瞎說，出去找工，心也散了，回來後還讀進得書？雞賣了，我們再養就是，書要是不能讀，以後你就會像爸爸一樣，一輩子當個農民。爸爸這輩子就是吃了沒讀書的虧，可不能再讓你們也吃這樣的虧！”楊富貴說。

“爸，上學期放假的時候，我聽學校的老師說，從這個學期開始，我們上學就不用交錢了，要不我先去學校問一下？”

“傻孩子，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你見過天上掉餡餅沒有？這樣的話信不得！”楊富貴搖頭道。

“爸，你就讓我去問問吧，這雞真不能賣啊。”女兒大哭。

“他爸。”門口傳來一陣弱弱的喊聲，楊富貴回頭一看，老婆已經掙扎著爬了起床。

“誰讓你下地的？快回去躺著！”楊富貴大呵道。

“我這病沒事，你把餘下的那三隻雞也賣了吧。”楊妻說。

楊富貴的女兒趁他們說話的功夫，一溜煙就跑了出去，此時的她，是多麼希望老師說的是真的，多麼希望家裡的那些雞能留下來生蛋。不是為自己每天能吃到兩個雞蛋，而是媽媽的身體需要那些雞啊。

還沒到學校，她就問到了真實的情況，有同學已經報了名回來了，當她聽到報名真的不要錢時，那一刻，她高興得哭了。掉過頭，發出瘋的往家裡跑，她要快點回去告訴爸爸這個訊息，她要回去保住家裡下蛋的母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