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非常明顯。如今大規模地出動疲勞的軍隊,恐怕不會獲得萬無一失的戰功。況且我所憂慮的,還不僅於此。陛下寵愛養育鮮卑人、羌人、羯人,讓他們佈滿京師,這些人都對我們有深仇大恨。太子獨自和數萬弱兵留守京師,我害怕有不測之變出現在我們的心腹地區,後悔不及。我的愚妄之見,確實不值得采納,王猛是一時的英明傑出之人,陛下常常把他比作諸葛亮,為什麼唯獨不銘記他的臨終遺言呢!”苻堅依然沒有聽從。此時向苻堅進諫的朝臣很多,苻堅說:“以我們的力量攻打晉朝,比較雙方的強弱之勢,就像疾風掃秋葉一樣,然而朝廷內外都說不能攻打,這確實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宏曰:“今歲在吳分,又晉君無罪,若大舉不捷,恐威名外挫,財力內竭,此群下所疑也!”堅曰:“昔吾滅燕,亦犯歲而捷,天道固難知也。秦滅六國,六國之君豈皆暴虐乎!”
太子苻宏說:“如今木星在吳地的分野,再加上晉朝國君沒有罪惡,如果大舉進攻而不能取勝,在外威風名聲受挫,在內資財力量耗盡,這就是導致群臣們產生疑問的原因!”苻堅說:“過去我消滅燕國,也違背了木星的徵兆,但取得了勝利,天道本來就是難以確知的。秦滅六國,六國之君難道全都是暴虐的君主嗎!”
冠軍、京兆尹慕容垂言于堅曰:“弱並於強,小並於大,此理勢自然,非難知也。以陛下神武應期,威加海外,虎旅百萬,韓、白滿朝,而蕞爾江南,獨違王命,豈可復留之以遺子孫哉!詩云。‘謀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斷自聖心足矣,何必廣詢朝眾!晉武平吳,所仗者張、杜二三臣而已,若從朝眾之言,豈有混一之功!”堅大悅曰:“與吾共定天下者,獨卿而已。”賜帛五百匹。
冠軍將軍、京兆尹慕容垂向苻堅進言說:“弱被強所並,小被大所吞,這是自然的道理與趨勢,並不難理解。像陛下這樣神明威武,適應天意,威名遠播海外,擁有強兵勁旅百萬,韓信、白起那樣的良將佈滿朝廷,而江南彈丸之地,獨敢違抗王命,豈能再留下他們而交給子孫後代呢!《詩經》雲:‘出謀劃策人太多,因此事情不成功。’陛下自己在內心做出決斷就完全可以了,何必廣泛地徵詢眾朝臣的意見!晉武帝平定吳國,所倚仗的只有張華、杜預兩三位大臣而已,如果聽從眾朝臣之言,難道能有統一天下的功業!”苻堅十分高興地說:“與我共同平定天下的人,只有你而已。”賞賜給慕容垂五百匹帛。
堅銳意欲取江東,寢不能旦。陽平公融諫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窮兵極武,未有不亡者。且國家本戎狄也,正朔會不歸人。江東雖微弱僅存,然中華正統,天意必不絕之。”堅曰:“帝王歷數,豈有常邪,惟德之所在耳!劉禪豈非漢之苗裔邪,終為魏所滅。汝所以不如吾者,正病此不達變通耳!”
苻堅專注於想要攻取長江以東,連睡覺也不能睡到早晨。陽平公苻融勸諫他說:“‘知道滿足就不會感到恥辱,知道停止就不會出現危險。’自古以來,窮兵黷武的人沒有不滅亡的。況且我們的國家本來就屬戎狄之人,天下的正宗嫡傳大概不會歸於像我們這樣的外族人。長江以南雖然衰微軟弱,殘喘生存,但他們是中華的正統,天意一定不會滅絕他們。”苻堅說:“帝王更替之道,怎麼會有一成不變的呢,只看道德在哪裡。劉禪難道不是漢朝的後裔嗎?但最終被魏國所滅。你之所以不如我的原因,毛病正在於不瞭解變通的道理。”
堅素信重沙門道安,群臣使道安乘間進言。十一月,堅與道安同輦遊於東苑,堅曰:“朕將與公南遊吳、越,泛長江,臨滄海,不亦樂乎!”安曰:“陛下應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維,自足比隆堯、舜;何必櫛風沐雨,經略遐方乎!且東南卑溼,氣易構,虞舜遊而不歸,大禹往而不復,何足以上勞大駕也!”堅曰:“天生民而樹之君,使司牧之,朕豈敢憚勞,使彼一方獨不被澤乎!必如公言,是古之帝王皆無征伐也!”道安曰:“必不得已,陛下宜駐蹕洛陽,遣使者奉尺書於前,諸將總六師於後,彼必稽首入臣,不必親涉江、淮也。”堅不聽。
苻堅歷來信任重視僧人道安,群臣們讓道安尋找機會向苻堅進言。十一月,苻堅與道安同乘一車在東苑遊覽,苻堅說:“朕將要與你南遊吳、越之地,泛舟長江,親臨滄海,不也是很快樂的事情嗎!”道安說:“陛下順應天意統治天下,身居中原而控制四方,自身的昌隆就足以與堯、舜相比,何必櫛風沐雨,經營遠方呢!而且東南地區低窪潮溼,容易造成災害不祥之氣,虞、舜前去遊獵就再也沒有返回,大禹去了一趟就再也沒有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