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秦之深讎也,其聽王不待辭之畢也。則是王失之於齊而取償於秦,而示天下有能為也。王以此發聲,兵未窺於境,臣見秦之重賂至趙而反媾於王也。從秦為媾,韓、魏聞之 ,必盡重王,是王一舉而結三國之親而與秦易道也。”趙王曰:“善。”使虞卿東見齊王,與之謀秦。虞卿未返,秦使者已在趙矣。樓緩聞之,亡去。趙王封虞卿以一城。
趙王準備派趙郝赴秦國訂立和約,允以割讓六個縣。虞卿對趙王說:“秦國進攻趙國,是因為疲倦了自行撤退呢?還是餘力尚能進攻,由於鍾愛大王而不再進兵了呢?”趙王說:“秦國想滅掉趙國已是不遺餘力,現在當然是因為疲倦了才退去。”虞卿說:“秦國用全部力量來進攻它不能得手的趙國,疲倦了才退去;那麼大王您又把它力所不能奪取的地盤獻上,實際上幫助秦國來進攻自己。明年秦國再來攻打趙國,大王您就沒救了。”趙王尚未拿定主意,樓緩來到了趙國,趙王便與他商議。樓緩說:“虞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國、趙國互相征戰,各國都很高興,為什麼呢?他們會說:‘我們可藉著強國去獲益於弱國。’現在趙國不如馬上割地給秦國,一方面安慰了秦國,一方面使各國疑心秦、趙之間已達成默契,不敢再算計趙國。不然的話,各國將藉著秦國的怒氣,趁著趙國的疲憊不堪,群起而瓜分。趙國就要滅亡,還談得上什麼對付秦國!”虞卿聽說這番話,又來見趙王說:“樓緩的計策太危險了!這樣做更會使天下猜疑趙國,又哪裡能安慰秦國的貪心呢!他為什麼隻字不提這樣做是向天下暴露了趙國的怯懦?再說,我建議不割地給秦國,並非主張絕對不能割地;秦國向您索要六座城,大王卻可以拿這六個城去賄賂齊國。齊國是秦國的世代仇家,齊王一定不會等到趙國使臣告辭就答應出兵,於是大王您雖然割地給了齊國,卻可以從進攻秦國得到補償,而且向天下顯示趙國尚有所作為。大王如果以此先發制人,那麼大兵還未開到邊境,就會看到秦國派出使臣帶著豐厚禮物,反而來向您講和。那時再答應秦國的講和要求,韓國、魏國知道了,一定會對趙國刮目相看,於是大王您一舉而與三國結下友好,和秦國交涉也就主動了。”趙王說:“對。”便派虞卿赴東方去見齊王,與他商議聯合對付秦國。虞卿尚未回國,秦國果然已經派使者來到趙國了。樓緩見此情形,只好逃離趙國。趙王封給虞卿一座城市。
秦之始伐趙也,魏王問於大夫,皆以為秦伐趙,於魏便。孔斌曰:“何謂也?”曰:“勝趙,則吾因而服焉;不勝趙,則可承敝而擊之。”子順曰:“不然,秦自孝公以來,戰未嘗屈,今又屬其良將,何敝之承!”大夫曰:“縱其勝趙,於我何損?鄰之羞,國之福也。”子順曰:“秦,貪暴之國也,勝趙,必復他求,吾恐於時魏受其師也。先人有言:燕雀處屋,子母相哺,焉相樂也,自以為安矣。灶突炎上,棟宇將焚,燕雀顏不變,不知禍之將及己也。今子不悟趙破患將及己,可以人而同於燕雀乎!”子順者,孔子六世孫也。初,魏王聞子順賢,遣使者奉黃金束帛,聘以為相。子順曰:“若王能信用吾道,吾道固為治世也,雖蔬食飲水,吾猶為之。若徒欲制服吾身,委以重祿,吾猶一夫耳,魏王奚少於一夫!”使者固請,子順乃之魏;魏王郊迎以為相。子順改嬖寵之官以事賢才,奪無任之祿以賜有功。諸喪職者鹹不悅,乃造謗言。文諮以告子順。子順曰:“民之不可與慮始久矣!古之善為政者,其初不能無謗。子產相鄭,三年而後謗止;吾先君之相魯,三月而後謗止。今吾為政日新,雖不能及賢,庸知謗乎!”文諮曰:“未識先君之謗何也?”子順曰:“先君相魯,人誦之曰:‘裘而芾,投之無戾。芾而裘,投之無郵。’及三月,政化既成,民又誦曰:‘裘衣章甫,實獲我所。章甫裘衣,惠我無私。’”文諮喜曰:“乃今知先生不異乎聖賢矣。”子順相魏凡九月,陳大計輒不用,乃喟然曰:“言不見用,是吾言之不當也。言不當於主,居人之官,食人之祿,是尸利素餐,吾罪深矣!”退而以病致仕。人謂子順曰:“王不用子,子其行乎?”答曰:“行將何之?山東之國將並於秦;秦為不義,義所不入。”遂寢於家。新垣固請子順曰:“賢者所在,必興化致治。今子相魏,未聞異政而即自退,意者志不得乎,何去之速也?”子順曰:“以無異政,所以自退也。且死病無良醫。今秦有吞食天下之心,以義事之,固不獲安;救亡不暇,何化之興!昔伊摯在夏,呂望在商,而二國不治,豈伊、呂之不欲哉?勢不可也。當今山東之國敝而不振,三晉割地以求安,二週折而入秦,燕、齊、楚已屈服矣。以此觀之,不出二十年,天下其盡為秦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