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馬爾塞夫不耐煩地說。“這一切究竟是什麼意思?”
“它的意思就是:我剛從亞尼納回來。”
“從亞尼納來?”
“是的。”
“不可能的?”
“這是我的護照,檢查一下上面的簽署吧,——日內瓦、米蘭、威尼斯、的裡雅斯特、德爾維納和亞尼納。你總該信任一個共和國、一個王國和一個帝國的警察局吧?”
阿爾貝把他的眼光落到護照上,然後又驚愕地抬起頭來望著波尚。“你到亞尼納去過了?”他說。
“阿爾貝,假若你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外國人,一個象三四個月前來尋求賠禮道歉而被我殺掉的那個英國人那樣頭腦簡單的貴族,我就不會找這種麻煩了,但我認為你應該重視這一切。我去就花一個星期的時間,回來一個星期,隔離檢疫花了四天,在那兒逗留四十八小時,加起來正是三星期。我昨天晚上剛回來,而現在就在這兒了。”
“不要再多羅嗦了!究竟你要多久才能告訴我最想知道的事情呢?”
“因為,說真話,阿爾貝——”
“你吞吞吐吐!”
“是的,我怕。”
“你怕承認你的記者欺騙了你?噢!丟開你的驕傲吧,波尚!承認了吧,波尚,別讓你的勇敢讓人懷疑。”
“哦,不是那麼回事,”那記者吞吞吐吐地說,“正巧相反——”阿爾貝的臉色變蒼白起來,他竭力想說話,但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的朋友,”波尚用最懇切的口氣說,“我很高興能向你道歉,但是,唉!——”
“但是什麼?”
“那段訊息是正確的,我的朋友。”
“什麼!那個法國軍官——”
“是的。”
“那個弗爾南多?”
“是的。”
“那個賣城叛主的奸徒是——”
“寬恕我,我的朋友,那個人就是你的父親。”
阿爾貝狂怒地向波尚衝過去,但波尚並不準備伸手反抗,只是用一種溫和的目光制止了他。“別忙!我的朋友,‘他一面說,一面從他的口袋裡抽出一張檔案來,”證據在這兒。“
阿爾貝開啟那張檔案,那是亞尼納四個德高望重的一份證明書,證明弗爾南多·蒙臺哥在阿里·鐵貝林手下服務的時候曾為兩百萬錢財去賣城投降。那四個名人的簽字是經領事鑑定過的。阿爾貝腳步踉蹌,四肢無力地跌落在一張椅子裡。這是不能再懷疑的事實了,——家庭名譽全完了。短時間痛苦的沉默以後,他心口反漲了,眼淚禁不住直流起來。波尚懷著深深的同情憐憫注視著這悲痛欲絕的青年,走到他的身邊。“阿爾貝,”他說,“你瞭解我了吧,是嗎?我想親眼看到一切,親自判斷一切,希望所得的結果能有利於你的父親,希望我能為他主持公道。但相反的,事實證明那個被阿里總督提拔到督軍職位的弗爾南多·蒙臺哥不是別人,而正是弗爾南多·馬爾塞夫伯爵,於是,想到我們那份真摯的友情,就趕快來見你了。”
阿爾貝仍舊躺在椅子上,用雙手遮住他的眼睛,象是要阻止光線照到他身上似的。
“我趕到你這兒來,”波尚繼續說,“告訴你,阿爾貝,在這個變動的年代裡,一個父親的過錯是不能轉移到他孩子身上的。我們是在戰爭時期中長大的,而凡是經過這次戰爭,很少能不在他軍人的制服或法官的長袍上沾染到一些不名譽的汙跡或血。現在我有了這些證據,阿爾貝,現在我已擁有了你的秘密,沒有哪一個人再能強迫決鬥,因為你的良心將遣責你,使你感到自己象是一個罪人,我卻能給你你不再能向我要求的事。你願意我所獨有的這些證據,這些證明,書嗎?你願意這個可怕的秘密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嗎?相信我,我決不對別人講,說吧,阿爾貝,我的朋友,你願意嗎?”
阿爾貝撲上去抱住波尚的脖子。“啊,多麼高貴的心地呵!”他喊道。
“拿了吧。”波尚說,他把那些檔案遞給阿爾貝。
阿爾貝用一隻顫抖的手抓過來,把它們撕得粉碎。他渾身發抖,恐怕撕碎的一小片將來再出現到他面前,他走到那支老是燃著準備點雪茄的蠟燭前面,把每一片碎紙都燒掉。
“親愛的好朋友!”他一面燒那些檔案,一面輕輕地說。
“忘掉這一切就象忘掉一個惡夢吧,”波尚說,“讓它象那變黑的紙張上的最後的火花那樣消失,象那從無聲的灰燼上發出來的青煙那樣飄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