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在心尖。
原來明淨高爽的天突然有些刺眼起來,駱垂綺晃了晃,孫永航急忙越過柔姬就要相扶,卻被駱垂綺一垂手避開,眼光未曾落向他,就與他擦肩而過,朝於寫雲微有些不穩地一拜,“娘安好!奶奶正在屋裡,請您進屋用茶。”
“嗯。”於寫雲瞟了她一眼,只略略點了點頭,便往屋裡行來,走至柔姬身邊,還一手拉住了她的手,滿臉是笑,“柔姬,一起進去吧!”
“是,娘!”柔姬甜甜一笑,回身朝孫永航一瞟,又帶向駱垂綺,目光微微停駐,悄聲一記冷笑,便進了屋。
駱垂綺看見了這一眼,也看見了這一笑,心中悽苦更甚,臉色不由更白,呆立了會兒,只得勉強舉步往屋裡去。
孫永航一直在邊上緊緊看著她,見她上前,伸手就扶住了她的手,啞著聲音叫她,“垂綺……”
駱垂綺恍惚地抬頭,與他深苦的視線相觸,那一瞬,似是舊日的千恩萬愛都勾了起來,只是纏綿牽念。只這一瞬,二人都覺得外界一切都盡數退去,天地間只剩下彼此,這般切近,卻又這般遙遠。
驀地,屋裡傳來幾聲輕笑,如黃鸝啼春,嬌軟可人,可這聲笑亦如鐵戟鋼刀,一下斬盡孫永航與駱垂綺之間的纏綿,只露出一片破敗荒蕪。駱垂綺收回目光,硬逼著自己綻出一痕淺笑,然看在孫永航眼底,便是這世上最苦最痛的心酸悲悽,就如同生生世世的烙印,紮在心口,永難磨滅。
孫永航緊緊握住她的手,極緊,生怕一放開就再不相見,然而駱垂綺終究是閉上了眼,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狠心抽回手,就往裡一步跨進去。
孫永航呆呆地看著自己空空的手,風過一陣,便把什麼感覺都帶走了,就如同這手一直空著,不曾抓住過什麼。
而屋裡,老太太雖沒有笑臉,但好歹也已經喝了柔姬獻上的茶,正由於寫雲陪著說話,見駱垂綺白著臉進來,於寫雲臉色便有些冷。
但老太太卻馬上拉了她在邊上坐下,“快坐,有身子的人,不能累著!看臉又白成這樣了!”
駱垂綺微微扯起一笑,就如同經了霜的嬌花,總帶凋零,“謝奶奶掛心,不礙事的……”
老太太嘆了聲,也皺著眉不語。柔姬在一旁看見,輕輕揚起一抹明媚的笑,衝著駱垂綺就是一拜:“柔姬給姐姐請安!”說著接過茶盞就向駱垂綺欠了一禮。
駱垂綺看著她的笑臉,芙蓉笑靨,嬌勝春花,新婦呵,總是如此美麗張揚,哪像她?已是雨打的梨花,殘敗不堪了。眼中的澀意慢慢浮上,駱垂綺只是掐著指甲忍著,勉力湊出一笑,“……妹,妹……多禮了……”她抖著手接過茶盞,手冰涼,似是渾身的熱度都褪到了這茶上,只覺這茶盞甚是灼燙,燙得人根本拿不住手。
她瞅著這茶,心中那幾枚針插得更深了,那淚意似要禁忍不住,她只有拚命忍著,拚命睜大眼睛,不想流下來。茶湯碧綠芬芳,然而在她看來,那色在一片朦朧間似是帶了血淚的刺目。她吸了口氣,接過仰頭一飲,將那茶湯,連同一時滴落的淚一齊飲下,苦澀入髓。
柔姬分明瞧見,那笑意便更覺嬌豔,她笑著對駱垂綺道:“姐姐有了身子,自當好好將養,孫家的後嗣可全系在姐姐身上呢!”
於寫雲見老太太不說話,便連忙跟上一句,“呵呵,柔姬果然是個懂事的孩子,難為你這麼想!”
柔姬又笑,“姐姐但請好好養著,妹妹自小隻是一人,也沒個姐妹作伴,如今好了!有了姐姐作伴,妹妹心裡著實喜歡。只盼著姐姐不把妹妹當外人,有什麼心事煩惱,妹妹極願分擔。就是上孝公婆,服侍夫君,姐姐有孕在身,有什麼不便之處妹妹也當盡力替姐姐周全的,姐姐儘管放心。”
字字錐心的話,刺得駱垂綺心都在發抖,只是出不了聲。末了,直憋了許久,她才極低地吐出一句,“……那就有勞妹妹了……”一句話了,心頭又是悲又是怒,氣急上攻,忍不住就咳了起來。
孫永航仍呆呆地站在門外,只想著方才駱垂綺的眼神,根本也未曾聽見裡面說過些什麼,此刻聽得咳聲,才似回了魂般地奔進屋來。果見駱垂綺撫著胸口猛咳,他立時搶上前想扶,然而駱垂綺眼見他手伸過來,側身就是一避,直咳得臉色漲紅,才奮力忍住。
柔姬無言冷笑了下,只是看著,心頭是又尖又銳的痛,只有在看到孫永航眼中的愧恨與駱垂綺這般羞憤時,她覺得那痛才略微好些。
孫永航見駱垂綺如此,也不問其他,只回頭惱怒地瞪著柔姬,正看見她冷笑地對峙,眼神更是一沉,“要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