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安平有羽書急報。”效遠湊近了喚著。
女皇原也睡得不沉,一句話飄入耳中,微頓,便立時張了眼,既而黛眉深蹙,“安平的?”
“是。一個時辰裡,來了兩封。先是監察御使明遠參奏青王枉顧國法,劫獄私刑朝廷重犯林懷嶽。再來,就是這封羽書急報。”效遠大略說著,見宮娥已備好梳洗的用具,便絞了塊巾子遞上。
女皇接過,卻起身至水盆處掬水沃面,待發間微溼,才將巾子覆在面上,好一會兒才道:“是急報,不是簡書?”
“是急報。”效遠趕緊答著。
“開啟,讀給朕聽。”
效遠應聲拆開封泥,將急報迅速覽了遍,大略說著,“這是明大人與蘭郡知縣孟物華的聯名上奏,說是青王與和順大長公主謀反,集結了兵馬,攔截御使上奏,且軟禁朝廷官員。幸得安平衛右衛長、青王從侄袁凌大義滅親,當機立斷,扣下青王與和順大長公主,此禍得免。”
女皇深鎖的眉宇聽至最後略略一舒,效遠見色,立時示意宮娥將早已備下的豆衣銀花湯奉上。幾蕊綠豆衣與金銀花飄在湯麵上,加了薄荷的清香,微經冰鎮的湯茶,正是合了女皇喜涼的口味。微應一聲,女皇先將湯茶飲了,精神略振,才整理思緒緩聲道:“這個孟物華是不是因失職致使秘書監走火的那個人?”
“正是半年前的事。”效遠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也是此番連上五道死刑審議的人。”
“林懷嶽的事?”
“是。”
“召三人立時回都述職。”女皇微一轉念,下旨。
“小姐,聽說西化門今兒連著送了兩道急報。”溶月說著從項成剛那兒聽來的訊息,又拿眼看著正跟著青鴛磕磕拌拌地讀著詩的菁兒。
駱垂綺刺繡的手微頓,既而深思片刻,吐了口氣,又繼續停下的活兒,“只是急報,未成簡書,那便無妨。”
“簡書?簡書那不是就是打起來了嗎?”
駱垂綺微微一笑,眸光深沉,“即便孟物華心機不可預測,那明遠大人可不是易與之輩。”
溶月不解,“那依小姐看,這兩封急報到底是說什麼呢?”
駱垂綺也跟著一凝眉,“這倒真把我問住了!青王慣來跋扈,但如今朝中局勢大換,也不是毫無風聲,在這當口,他應當努力討好朝廷才是,真把事弄大了,他不會顧惜一個林懷嶽才是。除非……是著了什麼人的套了吧。”駱垂綺微眯了杏眸。
歷名捎來的話,若這番舉動當真是孟物華所設,那此人也當真敢作敢為了!
溶月想了半天,依舊不甚通透,也便作罷,看菁兒額上微微沁汗,不由過去為他輕輕打著扇子。
駱垂綺見狀不由笑道:“溶月,別太慣著孩子。大熱天的,多出些汗也好。”口中雖這樣說著,心頭到底也有些軟,便放下手中的活計,“菁兒,過來。”
“噢。”菁兒摸了摸鼻子,上頭晶晶的,都是汗。他乖乖走到孃親身邊,微仰起小臉,等待著那雙溫柔的手拿著帕子替自己擦去汗漬。
“菁兒剛剛讀了首什麼詩?”駱垂綺笑問,有心考考他。
“是清明!”菁兒見所問自己知道,立時大聲答道,很是得意。“杜牧的清明詩。”
“哦?”駱垂綺作勢皺眉細想,“有這首詩麼?孃親怎麼不記得了?”
“娘——是清明,一個叫杜牧的人寫的!”菁兒見孃親皺眉,不由也急了起來,“就是‘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指著杏花村’的那個!”
“呵呵。”駱垂綺聽他大致能背下來,不由有些驚奇,然而聽到那句“牧童指著杏花村”,又忍不住一笑,“啊!孃親想起來了!不過,孃親想的那首跟你的有些不一樣!孃親想起來的那首,最後一句是‘牧童遙指杏花村’。”
“啊,對!對!就是‘牧童遙指杏花村’!就是……”他開心地大聲道,繼而見青鴛與溶月二人俱笑起來,這才恍然認識到自己先前背的錯了。小臉立刻紅了,搔著腦袋也跟著傻笑。
這一憨態,駱垂綺看得也是分外地心軟,將兒子輕輕摟在懷中,拍著他的背,柔聲道:“咱們的菁兒真聰明!能背詩了!”
小菁兒聽見孃親誇獎,立時笑得眼睛都沒了,也不嫌熱,立時摟了孃親的脖子。心中想著,他要好好背,明日背給弟弟聽,讓他的孃親也誇誇他。
孩子到底是孩子,大人正心中感慨著,然而孩子摟了會兒,撒了會兒嬌就又想著要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