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永航趁著女皇奪情的聖旨還未抵烏州,便快馬趕回了天都。是冒著擅離職守的罪責,甚至是冒著女皇一怒之下永不起復的風險,但那匹快馬始終未曾遲疑。
此時的孫府里正四處設挽,門鼓哀樂時聞,弔唁者頗多。喪儀本由孝子即大房一門主禮,然而此刻的孫驥卻非常讓眾人驚異地將三房的幼子孫菁也列入重孝之中。此舉自然惹來各房不滿,然礙於孫驥的族長身份及三房權勢,也只得忍了。
孫驥之妻戚荃是個萬事不管的人,別人說什麼也就是什麼,兒媳安纓雖好事,但眼見著這麼大個場子,到底心寒。於是,這樁大事便落到了三房的於寫雲頭上。她本就見過些世面,且又因辦老爺子的事那陣子一直有駱垂綺從旁相協,是以流程上大體也知道些,自然也求之不得。
一個知難,一個好進,再有個駱垂綺在背後暗中一推,大梁也就別無他選地落到了於寫雲頭上。
這番安排思量,一身麻孝的小菁兒卻是全然不懂的,不過是擺著樣子跪在堂前,叫一聲給磕一個頭。過了晌午,駱垂綺見他小小的身子慢慢伏向靈案一角,打起了瞌睡,心裡一陣發軟,便悄悄囑咐了溶月,讓她抱著回屋去歇了。
誰知小菁兒被抱著才出園子門就驚醒過來,一下子睡不著了,又極不願回去,便纏著溶月放他去玩。溶月實在拗不過,只好遠遠帶著他往後園裡去。
時近五月,園裡本遍植花木,這會兒氣候宜人,更是滿天爛漫。後園偏靜,小菁兒掙脫溶月的臂彎,便一把撲入了百花叢中。
溶月嘆息地看了會兒,見他玩得一身土,就揚聲喝止。可菁兒正值愛玩的年紀,哪裡會聽,不但不聽,跑得更是遠了。
溶月跟著追了會兒,見青鴛過來了,想著手頭上脫不開身的活兒,便囑咐她好好看著,自己就先回去了。
菁兒跑著跑著便來到了一處庭院,身上的那襲孝服早沾了土。他好奇地躲在廊柱後頭張望著這一方非常陌生的地方,隱隱約約,前面看不見的地方傳來人聲。
“少爺,先把這湯藥給喝了吧。”
“嗯。”好輕好輕的聲音啊,菁兒歪了歪腦袋。真聽話!他平常就最不喜歡喝藥了。
“少爺真聽話!”聲音頓了頓,又道,“少爺先坐一會兒,春陽叫阿萍過來陪你啊。”
“好!春陽你去吧。”聲音依舊乖乖的。
腳步聲漸漸遠了,菁兒偷偷從廊後出來,才溜了溜眼便瞅見一棵大榕樹茂盛的枝葉下坐著個素服安靜的娃娃。他安安靜靜地待在那張小椅子上,眼望著那棵榕樹粗黑的枝幹,兩條小腿輕輕晃著。
菁兒看得稀奇,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前面,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娃娃。那娃娃也回過臉看著他,微微側著頭,眼底也透著好奇,卻依舊安靜著。
歪著腦袋思考了許久的菁兒忽然叫道:“啊!我知道你是誰了,你一定是那個弟弟,對不對?”
“弟弟?”小娃娃困惑地輕語,細緻的眉目不自覺地就是一蹙。
菁兒直覺地縮了一下,再揉揉眼才笑出來,“呵呵,原來不是娘在皺眉頭呢!來!”他湊到椅子前,笑得好開心地道,“我叫菁兒,是你的哥哥!哈哈!弟弟!哥哥帶你去玩!一個很好玩的地方哦!來吧!”說著,便拉住了娃娃的手。
“哥哥?”小娃娃仍帶著困惑,但因被拉住了手,也就聽話地跟著跑出了園子。直到出了園子,菁兒四處打量了一下才回過頭又衝著他一笑,“當然啦!我娘說的!我有個弟弟,比我小九個月,對吧?”話完又搔搔腦袋想了想,“對了,你叫什麼?我娘說過,我忘啦!”
“哥哥?”小娃娃有些震動於方才那抹笑,就像陽光射到園裡那棵大榕樹般的燦亮,漂亮極了。“我叫荻,孫荻,哥哥!”最後那聲“哥哥”,叫得異常鄭重。
此時的菁兒卻早把心思放在眼前幾叢開得特別鮮亮的花草上,帶轉回來,就把手上那捧花塞到猶自怔忡的孫荻手中,“喏,這個給你!你剛剛說什麼?”
孫荻緊緊抓著手中那捧紅紅黃黃的花,芬芳的香味膩入鼻端,特別讓人暢快,他微笑著仰起臉,“孫荻,哥哥,我叫孫荻。”
“荻?嘿嘿,聽起來就是弟嘛!果然是弟弟!走吧!哥哥帶你玩去嘍!”菁兒大笑著率先往花堆裡跑去,還不時回頭朝他招手,“快來啊!咱們看誰先跑到那棵樹下面,嗯,叫我娘給吃桃米餅!哎,你吃過桃米餅嗎?很好吃的哦!”
孫荻並不知那桃米餅是什麼,卻也奮力往前追去,似乎是追著那孫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