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垂綺終於收回心神,微微抿了抿唇,才斂眉道:“只怕我碧落只是在以攻為守,談不上什麼教訓。”話一落,就見歷名與溶月同是疑惑,駱垂綺不由一笑,“羽州就在天都頭上,匈奴又只動了西原、支口兩處不算什麼要塞的城,只怕是試探的成分居多,看看碧落能忍到什麼份上。這個時候,碧落要忍了,即得立時進貢,以安匈奴之心,但往後,只怕越來越不得安保。若不忍,便唯有打這一仗,好歹在匈奴面前硬氣一回,也是緩兵之計。”
“啊!那這樣不是……”溶月驚呼起來。
“不錯。”駱垂綺頗為沉重地點了個頭,“都是緩兵之計,不過是拖一拖匈奴的銳氣。”她看著手中這份沉甸甸的書函,心意百轉間忽然想到孫永航調派舊部的用意。難道,他想領那對峙匈奴的頭?
這一念頭才冒出,駱垂綺立時驚得站了起來,雙目怔怔,只盯著窗外因北風呼嘯而亂旋的雪花,一時竟覺手腳冰透一般。
“小姐?”溶月眼見那慘白的臉色,心下不由著急起來。
許久,駱垂綺才撥出一口氣來,神色間滿是怨憤。好!好!他又要去犯險,且這險不比當日,那是九死一生的窟,他竟然要去闖了麼?在他有了菁兒的現在?在他將那“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笨手笨腳地縫補好之後?他究竟心裡在想些什麼!他究竟置她於何處!
歷名與溶月見狀都不敢說話,許久,才聽得她冷淡地道:“你去回端王爺,若有心與匈奴相抗,便得提防著麟州的別氏,這便是皇上為何遲遲沒有派兵的原因。”她似已恢復冷靜,在看到下一封書函上落著“孟物華”的款,卻又隨手扔在一邊,“讓孟物華跟緊端王爺,朝中時局快變了,讓他瞅準方向。”
“嗯,知道了。”歷名盯著那最後一封未曾封印的信也叫駱垂綺一併扔在案上,口中想說,終又未能,只將手中的薑湯悉數喝了,便起身告辭。
這一日,駱垂綺也教孩子識字,也教孩子背詩,卻總似少了些精神。
黃昏,駱垂綺與溶月、青鴛等了項成剛好一陣,卻見歷名捧著個小暖手缽子過來,說是項成剛醉得被人抬回住處去了,只託人把火缽子帶過來。
溶月見說立時就沉下了臉,然終究只是嘴上數落著,手上卻已接過火缽子來焐著。最後也終於在歷名都快回去時忍不住問了聲:“醉得厲害麼?可有人看著?”
歷名心頭嘆氣,卻仍寬慰她:“沒啥!項爺素來酒量大,不過是喝高了些,不用擔心,早些睡吧。我也過去照顧航少爺了。”
末了這一句不過是歷名不經意的一提,然一旁的駱垂綺卻聽得分明瞭,心中輾轉,已然猜到。她看看被菁兒捧在手心的火缽子,又瞧瞧溶月手中的,原來,項成剛是和他去喝了酒。
冬令的日子短,又況今兒大雪,說是黃昏,眨眼天便全黑了。一用過飯,各人便都早早梳洗了睡覺。
因駱垂綺平日要回書函,菁兒便一直與青鴛或溶月睡,今兒這小傢伙也不知怎地,硬是要和孃親一起。眾人拗不過,也便依了。
先給褥子刷過燙板,菁兒脫了衣服就“哧溜”一下鑽進了被窩,小腳試著塞在被窩裡頭的“燙爐子”,“呀呀”哼叫。駱垂綺笑瞅他一眼,將日裡未看的書函放在床頭,也躺了進去,半坐著替菁兒掖好被窩,“既是要和我睡,你可不許亂撐被窩!”
“知道了!娘!”菁兒保證,見駱垂綺拿了書函靠在床壁上看,也撐起了身子湊過頭看。
駱垂綺也隨他,只怕他凍著,便給捂了件裘襖子,又將手頭上的火缽子塞到他懷裡。
“啊!孃親,這個字我認得!是‘信’,對不對?”菁兒晃著小腦袋,一臉驕傲地看著駱垂綺,巴望著她好好誇獎。
駱垂綺瞅了他一眼,不由笑了,心中亦有些欣慰,便湊上信,“那你再看看,還認得幾個?”
“嗯……不知聖意……唯慮朝、朝……前有文……疑北……冬令無季……這個是‘落’,‘急’……還有‘生’,嗯……這是‘將’,啊!這是‘匈奴’!”原本還能讀句,到後來只是挑著認得的字唸了。
“呵呵,”原本一腔愁緒的駱垂綺,在聽得兒子這麼認字,倒真是忍不住笑了,“小白字先生!那分明是‘冬令無黍’怎麼念成了‘冬令無季’了!”
“嗯?明明長得很像嘛!”小菁兒有些不服氣,只撅著嘴巴,後來索性由駱垂綺床頭的另幾封裡抽了一封出來,拆開來就要念,然而甫一開頭,就有幾個字不識得,覷了孃親一眼,只滿篇裡急找識得的字大聲讀,“……今,今寶寒重,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