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遠也不否認,只是遞上了一隻暖手的小缽子,“效遠只是覺得他有些可憐罷了。”
“可憐?”女皇不解,“這話怎麼說?”
“也不全是他可憐,只怕那駱夫人更可憐。”效遠一嘆,並不急著說。
“哎,”女皇坐正了身子,來了興致,“效遠,你把話說清楚了!”
“唉,皇上只怕是不知曉這些事的。皇上只道孫大人是相尚書的女婿,卻不知孫大人還是另一人的女婿吧。”
“哦?另一人?”孫永航還另有娶?
“那是乾定二年裡的事,也難怪皇上不記得……當時,孫大人正是應了孫老爺子為他訂下的婚約,迎娶他正值十七芳華的結髮妻子。孫老爺子定的親,自然貴不可言,就是皇上時常提及的駱清晏駱相之女駱垂綺,也是碧落名士杜遷之徒。”
“居然是這門親!”女皇大為詫異,既而細細一回想,也便憶起來了。“這孫永航真是好福氣!”
“本來郎才女貌,夫妻恩愛,在世人眼中亦頗是對神仙眷侶,也不知怎地,偏後來叫相家的這位尚書小姐知曉了孫大人這般人物,硬是要嫁。想相大人堂堂一個兵部尚書,焉有讓女兒為妾的理?也不知是想了什麼法兒,先使得其父低了頭,再拘禁了孫大人,這才逼得低了頭,迎娶了相家小姐……”效遠瞅著女皇頗有些深思的眼,又補上了一句,“那場面,至今天都仍在唸叨哩!傾國牡丹為飾啊……”
效遠見女皇冷淡了眸子,知是動怒的前兆,便住了口,只聽她道:“這相淵可使得什麼法呢!居然叫孫家也低了頭!”
“這效遠就不知了。”女皇的心思,效遠自是清楚的。
“哼!你不知道,朕知道!只怕就是那年軍餉的事!”女皇一拍案几,“這孫家也忒不知好歹!駱相門庭,孫永航也不過勉強配了,還容得他三妻四妾!”
效遠一聞聲便笑了,“效遠就說孫大人可憐了,他本也是那個受了委屈的人,但這世人的罵裡,總缺不了他!”效遠見女皇看他,便又說道,“當初孫大人也是竭力相爭,但無論如何,總不能看著親生父母去死吧。”
女皇聞言輕嘆了口氣,“自孫老爺子身後,孫家成器的也就一個孫駿一個孫永航了!”她感嘆了一番,忽然回頭道,“效遠,你排個空,隔些日子朕想去瞧瞧駱相的遺孤。”
“是。”
孫永航一回府,就立時鑽入了書房,待至晌午,將一番佈局俱思索了個透,這才放下筆來。正事想完了,思緒便有些散,不知怎地竟想起嵐袖說的那句“你心上的那位既然博通詩書,那就投其所好,寫寫情詩什麼的”來,才想起,不由就發了會兒怔,既而想象起自己若真遞了什麼給垂綺,垂綺又會如何反應來。
原本一心愁悒,只是苦而無望,而自從那一夜後,孫永航像是豁然開朗,從未有過這般的堅定,也從未有過這般的滿懷希望,更是從未有過的破釜沉舟,似是忽然間點透了他的路般。
這人心,一經點透,便不可抑制地生出些希望,希望越大,激切也越大,就如同眼下的孫永航,滿腦子都是垂綺,竟一絲縫也留不出來了。心中想著,怕著,煩著,筆下也不由洩一行字來。
歷名由歷三娘處換了新袍子出來,才轉過擷芳苑,立時便被大房的孫驥叫住了,“跟你家少夫人講,永佑也十七了,橫豎得存著些計較。再有,永玉一直就是個閒官,什麼時候給端王爺說說,另換一個!自家人,總不見得老去提拔外人!”
“是。大老爺。”歷名隨口應了,也並沒怎麼往心裡去,辭了孫驥仍往書房行來。
“航少爺,剛項爺來找過您,說想找您喝酒去呢!”歷名傳著信,曾經對於項成剛的傷懷,如今也早說開了,倒反是欽佩其爽直的為人,又不失對溶月的呵護,想著只要溶月能好,便什麼也都過得去了。
書房因設炭盆,為去炭氣便開著門,歷名這一徑入,正好瞧見孫永航忙不迭地將案桌上的一行字揉成一團,隨手丟在角落裡。
孫永航也理不清為何這般作為,只是尷尬地迴避著,“啊,成剛麼?哦,前兒倒是應過他一起去喝酒……唔,這就去找他!”說著,似是怕歷名瞧出什麼似的,轉身便走。
歷名有些莫名其妙,頓時好奇心起,起身走至案桌邊上,將那團紙小心展開,細看了後,不禁也微微嘆了口氣。
這航少爺與少夫人,總得有人推一把!
他將這字小心疊好,塞入袖中。
回影苑裡雪壓芳枝,四處皆白,青鴛好不容易闢出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