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就是一個大房間,裡面灰塵滿地,傢俱稀少。除了幾把椅子和一排檔案櫃之外,唯一算得上傢俱的就是一張又大又舊的桌子。桌後坐著一個清癯的中年人,穿著一套淺黑色的三件套西服,戴了副雙光眼鏡。就像房間和內部其他擺設一樣,他看起來沒精打采、灰頭土臉。他前面的桌子上擺著塊上過漆的木板,上面寫著“巴特里斯先生”。就像在銀行裡一樣。
他說:“有事嗎?”並從鏡片後打量了一下盧。“能為您效勞嗎,年輕的女士?”
盧喜歡他的彬彬有禮和他那溫和又略帶沙啞的嗓音,但馬上意識到對方肯定誤以為她在尋找貨運公司。
“我是代表伯尼來的——伯尼·伍茲。我是伍茲太太。”她加了一句。
巴特里斯先生憂慮重重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盧發現他的眼睛和他身上的其他東西一樣,也是灰的。
“噢,”他說,“很意外啊。能否請問,為什麼伯尼·伍茲先生無法親自前來呢?”
關於這個,她和伯尼已經討論很久了。
“週期性偏頭痛,”盧說,“是週期性偏頭痛。今天早上突然發作的。他現在非常難受。”
他噘起嘴,頗為理解地點了點頭。
“啊,週期性偏頭痛。是啊,我知道。我自己有時候也會犯。”
他又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下盧。盧猜想肯定有許多人都覺得巴特里斯先生變幻莫測,甚至有點可怕。
“那麼,”他說,“沒事了。”他坐直了身子。“我相信你,儘管伍茲先生的週期性偏頭痛不會影響他……”
“哦,不是,”盧急忙說,“他正在好轉。他已經服了藥。今天下午他就能痊癒了。”
她跟伯尼對此也早有準備。
“那我就放心了。好吧,你有東西要給我吧。”
盧走上前,遞上了藏在身後的那個沉重的吉非大封套,裡面裝著全部的名單和消音器。她把封套放在桌子上。巴特里斯先生做了一個不顯眼的細小動作,封套就不見了,就像在表演近臺魔術一樣。
作為交換,他給了盧三個信封。一個很重,盧估計裡面裝的是名單。第二個又小又厚實,盧知道,裡面是錢。第三個又輕又薄,裡面肯定是最為重要的東西:人物,時間,地點。
盧收好了三個信封,把它們裝進了包裡。
“就這樣吧,”她說,“很高興認識您。”
“當然,”巴特里斯先生說,“非常愉快。請轉告伍茲先生,並確切地轉述我的話,不要虎頭蛇尾。”
“我會的。”盧說,可她卻一點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待在家裡怎麼就是虎頭蛇尾了呢?她向門口走去的時候,巴特里斯先生沒有從座位上站起來。
“再見!”盧說。
“哦,好的,”巴特里斯先生說,“再見。”他的灰眼睛一直目送盧離開。
在回公寓的路上,盧買了幾份日報的副刊和《標準報》的早報。她坐在咖啡館裡,將這些報紙通查了一遍。其中沒有提到任何關於西邊旅館裡發生殘酷謀殺的報道。奇怪。
她坐著看伯尼吃午飯的時候,把這個情況告訴了他。
“清理工。”伯尼說。
“幹什麼的?”
“清理工。他們有一幫清理工。我去做掉目標,清理工收拾現場。你看,都是專業人士。分工明細。”他還解釋了虎頭蛇尾的含義。盧有點不耐煩。如果他們想讓你盯梢,為什麼不直接說盯梢而要說在房子周圍兜圈呢?
至少,在離開之前,盧還有時間便匆忙地打掃了一下公寓——雖然僅僅是草草地搞了一下,但她還是用吸塵器清潔了地面,給房間通了風,換了床罩,馬馬虎虎撣了一下灰塵。等伯尼康復以後,盧會徹徹底底地打掃一下房間的。
做完這些,她離開家準備到溫布林登路去。
“東西都帶齊了。你今晚想吃點兒什麼?有什麼特殊要求嗎?”
“有點兒鱈魚吃就好了,”伯尼說,“弄點兒歐芹汁鱈魚吧。”
盧拎起手袋和那包乾洗過的衣服,她想把幸運隨身攜帶。
路面車輛稀少,中午擁堵高峰早就過了,盧一路暢通地駛到了溫布林登路。在一條栗子形的行人小道上,有幢雙面朝向的維多利亞式紅磚房子,埃倫伯格先生就住在裡面。
盧四點三十分到達目的地。埃倫伯格先生獨自在家,沒想到盧會突然到來。這樣倒好,沒有什麼虎頭蛇尾可言了。
她離開的時候沒看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