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是很明白,你請講,”陳太忠在很多時候,還是願意認真聽取別人的意見的,起碼他願意做出這種姿態——其實他最願意做的是,對於忤逆了自己意思的人,他在瞭解清楚因果之後,將對方駁斥得無地自容,掩面而逃。
“工業化的養殖,就是在……簡單地說吧,是科學的方法論,”禿頂男人並沒有感受到他的威脅,而是認真地講解起來——五十萬的會診費,對京城的專家來說真的不算什麼,但是他要告訴對方,你們的視野,真的有問題。
“統一佈局、集中管理,喂餌、殺菌、保安保全都在養殖場了……這都是心血。你們沒搞過娃娃魚的養殖,真的不知道,裡面有太多的麻煩了。”
“分散開來養殖,農戶會比你們更認真,”陳太忠不屑地冷笑一聲,他一向信奉勤能補拙,“一家只養那麼幾條,倒不信你們規模化養殖。會比他們強到哪裡。”
“一千條娃娃魚。一年集中養殖的收入,你知道有多少嗎?起碼三千萬,”禿頂不屑地冷笑一聲。“而這個基礎設施的投入,也要一千萬,擬態環境、迴圈水泵都要花錢的。拋去人工等其他費用,也就五六百萬的利潤,你覺得散戶搞得起來嗎?”
“我覺得散戶搞這個有優勢,”陳太忠一點不為他的話所動,“他們會更專心地看護自己這一點家產,一家不用多,養個十來條,什麼擬態環境之類的,真的無所謂。那麼大的產出,誰還會計較投入……你千萬不要低估農民群眾對富裕生活的嚮往。”
“我不低估他們,但是……”禿頂的話還沒說完,眼鏡一抬手,止住了他的發言,“娃娃魚建廠養殖的池子要大,還有光線配比。對水質要求極高,基礎設施的投入相當大,我們不建議散養,這也是因素之一。”
“這個問題是我們要正視的,”陳太忠點點頭。他覺得眼鏡的話還是相對靠譜,“不過區裡會考慮聯絡一些低息貸款。儘量地支援農民……其實在很多時候,農民們會自己想出一些簡單的變通手段,開銷也很低,而且他們不怕吃苦。”
說到這裡,他就笑了起來,“以前我在的一個村子,大家為了省掉買室外天線的錢,都是自制的天線,易拉罐、廢舊燈管什麼的,效果也非常好。”
“光有積極性是不夠的,”眼鏡見他這麼說,也只能報之以苦笑,“聯絡貸款倒是條路子,不過我們之所以不建議散養,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裡面的麻煩真是太多了……比如說安保問題,這一條魚老貴了,一不小心被人偷了,怎麼辦?”
“這樣啊,”陳太忠登時就愣住了,他知道基層的事情難做,卻是沒想到,一旦要做事,居然要面臨這麼多的問題——集中養殖可以採取多種安保手段,散養的話真不太可能。
“嗯……他偷了也未必能賣得出去,”想來想去,他也只想到這麼一個手段,持證養殖就是這點方便,嚴格管理的話,山寨貨不容易進入流通領域,就別說是贓物了。
“就算你說的可行,我再問你一個問題,知道娃娃魚魚苗,得多少錢一條嗎?”眼鏡淡淡地看著他,“一尾二十厘米左右的魚苗,批發價要一千多接近兩千……農戶養殖的過程中,如果死那麼幾條,可能會家破人亡。”
“嘖,”陳太忠聽到這個因素,登時就無語了,這個現象完全可能發生,動物養殖哪有不死的?就算防護手段再到位,有疾病發生,救不過來就死了。
問題在於,這娃娃魚苗太貴了,一家普通農戶想修個池子,再養七八條魚,那傾家蕩產都湊不出來,貸款是必須的,而且投餌也要花錢,在養殖的過程中,前前後後死上五六條,遇上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自殺很正常。
這樣極端的例子不需要多,一年有兩三起就夠了——高階養殖確實是高階,一般人都承受不起失敗的風險。
“好不容易有這麼個專案,不試一試實在不甘心,”年輕的區長思來想去,最終還是一橫心,“總不能因為可能失敗,就坐看老百姓貧困下去,政府必須要有自己的擔當,要不然就是不作為了……我一向堅信,人定勝天。”
“既然陳區長這麼決定了,那散養的方案,我們也會配合著搞出來的,”眼鏡男人笑一笑,這是比較靠譜的專家,該建議的建議,相關注意事項也要提到,但對方若是一門心思走到黑,他們也不會再說什麼,設計相關方案就是了。
於是接下來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吃完飯之後專家站起身休息去了,不過在走了不遠之後,那禿頂的男人終於是不滿意地嘀咕一句,“別的地方都不敢惦記,就他們敢惦記。”
陳太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