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我們的身體,每天都在一點一點死去。昨天枕上的落髮,今日胃裡的潰瘍,都是我們剛剛死去的區域性。但悲哀的是,我們卻總要拿這僅餘的殘肢,去祈求博取永恆和不朽。
我們在暮雲璧合時下山,我們聽到了黃昏的歌聲,看見了華燈初現般的星空。彷彿正是這些永遠的風景,帶我們走到了香格里拉。
頹世華筵憶黃門
一
我於京都的來去,似乎正應了十年一覺的古語;青春的混跡,蕭然的過往,揮別的雙袖間大抵籠下的真是幾片雲彩。那些繁華與艱澀,驚怖和歡愉,如今皆已遙遠;一如廣場上那迭經翻修的方磚,早已抹平曾經的鐵蹄。彈洞般的心靈,在向晚的冷眼轉顧中,恍惚徒剩空穴來風似的荒涼和無憑——逝者如斯,往事之傳奇竟如虛構,彷彿一切未曾身經一樣。
在黃昏的蒼山下檢點平生屐痕,萬事萬物皆顯溫柔。昆德拉說,即便是絞刑架,此刻也將被懷舊的光芒所照亮。偶爾想想那個被稱作心臟的城市,衣香鬢影高衙冠蓋充斥的長街,恍同失血的脈管日漸枯瘦。而在我次第遺忘的溫暖風景中,似乎只有望京的黃門,還能不斷從時光深處浮現出來,盪漾著魏晉風度般的餘韻。想起那些酒狂任性的歲月,於今日之慵懶裡,依舊猶能攪起幾許引刀江湖的豪興。翻檢一點黃門中儲存的故事,述與來者,也許便是當代的世說新語。或能見證殘唐晚明的狂歡,亦可聊盡心底的一杯餘瀝。
二
所謂黃門,乃布衣黃珂之舍也。室無主婦,不可謂家,故謂之門。黃門座落在京都西北角的一棟高樓裡,和所有的現代穴居戶一樣,普通的防盜門、貓眼和門鈴。黃門雖以酒肉名世,卻絕對不是朱門,當然也不算柴門。黃門主人黃珂,身長五尺,形體和心性皆屬敦厚之輩。坐如白熊,睡如臥佛,一旦醉翻則不免有玉山傾倒之虞。
曾文正公觀人論相,謂有清濁之辨。用他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