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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頭渣,差一點要了我的命,真嚇壞了。一號洞這樣的哨位,雖沒什麼軍事價值,但有政治意義。貓耳洞人必須堅守之。

那次老山戰場上五年來我方損失最為慘重的反衝擊過後,越軍炮火猛烈封鎖,烈士遺體運不下來。時值雨季盛暑,陳屍疆場計程車兵們逐漸化作令人窒息的彌天氣味。上級下達了死命令,每個黨員不搶下兩具屍體就甭想回來!一位剛剛火線入黨的小軍工上去了。爬下“鬼門關”,經過“梅花樁”,躍過“三級跳”,進入“老虎口”,挪過“鬼見愁”,衝到千米生死線的盡頭,小軍工背起一具屍體往回爬。他累得要死。炮彈在他身前身後爆炸,高機子彈在他眼前劃來劃去,這些他都不在乎了。“咱們倆換換喲,我當烈士你來背一會兒我吧。”小軍工一邊爬一邊對背上的烈士說。當他第二次衝完千米生死線來到烈士身邊的時候,他自己也躺倒了。不知喘息了多長時間,他覺得還是應該回去,回到活著的戰友們的中間。他一拽烈士的肩膀,呼拉就下來一把肉。他又拽,又下來一塊肉。他跪起來,用雙手一把一把地扒開烈士遺體身上稀爛的肉。“好哥哥,我對不起你了,你還得再陪著我再死一次,對不起了,你原諒我吧,等我活著回去以後,我每年都給你燒香。。。。。。”小軍工一邊木然地留著淚,一邊從漿糊一樣的肉堆中把一根根一塊塊骨頭裝進袋裡,他一看旁邊還有烈士,就又用手扒了一副。

這回,小邊工一次背下來兩具遺骨。

貓耳洞缺水,無人不知。生命離不開水,無人不曉。水的匱乏,加劇人生的濃縮。

四號陣地五月二日到四日連續三個夜間遭敵強襲,第一個晚上三個哨位就有兩個被破壞,儲存的七桶水炸飛了四桶,偽裝網起火,僅剩的三桶水全部用於撲火。一個戰士水壺裡還有小半壺,見排長指揮聯絡嗓子都喊啞了,倒給他,他不喝。王永超胸部等多處中彈片,吃藥時喝了一口水。三日下午指導員王汝燕帶領十七名黨員突破炮火封鎖強行運送彈藥上了四號洞,排長拿出那半缸子水,運輸隊沒有一個人肯喝。四日黨員運輸隊又送上構築器材,那半缸水還是沒人喝。四日夜間敵引爆了堆有一百多發炮彈的彈藥點,陳永貴負傷吃藥,他是全陣地十四名同志中在三天三夜裡第二個喝了一口水的人。

一九八七年度,一線“物供陣地”的人均日供水量的努力標準為一至一點五升,這在老山戰場是創紀錄的歷史最好時期。一人一天二、三斤水,當然只能全部用於做飯,做米飯和蒸饅頭是不行的,粥和湯更只是一種奢望,只能煮幹稀飯或漿糊麵條。但二、三斤的努力標準只是理想。許多情況下當然保障不了。在那拉方向,有些陣地接防初期是三個人十天用一袋水(不到四十斤),其中二十九號陣地三個人一天供應一斤水。一人一天一百六十幾毫升水,僅相當於人正常需求量的十八分之一。但這十八分之一仍然是正常供應量,還不算遇到連續炮擊和作戰的情況。

322陣地上的兵們說, 他們只記得有一次不是在吃飯時而是正而八經地喝了一口真正的水,那是發下來瘧疾藥,每人吞四大片白藥片,得到手榴彈柄後蓋那麼滿滿一蓋水。下雨時可以用編織布接點水,接下來半缸子水,上邊是一層老鼠屎,撇來撇去也撇不淨,再沉澱一下,底下一層黃泥,剩下的湯水到了嘴裡,那股子火藥味還能把人的眼淚嗆出來。

老山前的72號陣地上,一直到雨季,人們才就著雨第一次洗了臉又仰脖嗽了口,有一次連續炮擊半個月,第五天就沒水了,用塑膠布接露水,一晚上能接一小捧,幹啃壓縮乾糧,嘴上都是泡,嗓子裡象塞沙子灌鋸沫。新兵王洪賓渴壞了,班長存了半壺水,請示排長讓他喝,他不好意思喝。又傳了六個哨位,也沒有動一口,晚上站崗,小王渴得不行了,晃晃一個鐵桶,聽裡邊有個水底兒,琢磨是接的露水,咕咚咕咚幾品灌下去,喝完了才覺出是煤油,燒得他滿地打滾口吐白沫。最後,那半壺水還是讓他喝了洗腸子。

B團團長王小京有一次到前沿, 洞裡喧熱得象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至少四十多度甚至有五十度,穿著大褲衩的王小京一進去身上的汗毛孔馬上沁出一個個大汗珠,接著又衝出了好幾十道往下流,渾身都象雨中行車的前擋風玻璃。他一看連長指導員,光著裂滿血口的嘴喘氣,裸體的渾身上下一點汗也沒有。團長心想,他們身上除了血液和肌肉裡還有點水份,剩下全是乾的了。轉了幾個陣地,他自己身上也沒汗可出了。往回走的時候,到個靠後的連部,他一氣喝了兩壺水,身上的汗立刻下來了。又過一個連部,他又喝了一壺水,又出了一身的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