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擦乾淨,把傷口縫合,傷口大的填塞,胸腹腔流出來的送回去。有的臭了,白天從陣上送不下來。戴口罩處理,防毒面具不行,好象隔絕了,從感情上對不起烈士。同志們乾得很認真,給穿褲頭,襯衣,鞋襪,新軍裝,解放帽,有領章帽徽。人軟的少,八小時就硬了,襯衣從後面剪開,套上去。烈士的鬍子不好刮,肉鬆,刮不下來,用手指繃緊刮。刮完打粉,描眉,口紅。多數睜著眼睛,給他合上。缺少肢體的補上去,移交下來的假腿,左右腿都有,長短能變,照完相包裹時再取開。胸腹腔炸壞的用棉花紗布填塞,用繃帶纏住。臉整不好就算了,儘量用石膏補,把臉用布遮起來。 7月份,有個炮傷的胸腔腹腔炸開,彈片在身上一層,內腔臟器都出來了,捧著把腸子塞進去。我戴著口罩,吐了。把臟器復位,用棉花塞滿,裹緊。每次心情都很沉痛。民工和少數民族烈士不送這兒。在陵園埋葬。烈士的衣服、幹部穿幹部服,戰士穿戰士服,待遇不變,該咋辦就咋辦。最後用白布裹,一丈二三,豎著鋪,烈士也豎著放,兩邊卷,兩頭折過去,用白布條紮好。
副班長史有康:
頭一次上,就來了一個。夜裡,陰森森的,不敢去。人多,咱也去了,那天沒我的任務,跟著看看。在家也見過,這樣的見了難受,心猛地一緊。那個烈士胸部被高射機槍穿了,在家見的沒這麼慘。頭兩天噁心的沒辦法,不想吃飯,領導給做工作。晚上不敢進廁所,心裡咚咚的。接二連三來了,就無所謂了。那次洗消一個翻車死的,正而八經吐了。把褲衩一擼,五臟腸子從陰部出來,那個味,七八月天,難受得不行。上廁所兩三個人作伴,有個兵金全福,一個住一間,叫了個人陪他。我們待遇不錯,在戰區,是軍長的水平,有水有電。有個烈士,是我們團的,85年兵,沈昆明,以前是團裡公務員,到這才下連隊。我問過他,在機關挺好,下連幹嘛,他說打仗嘛,體驗體驗。臃腫了,手榴彈片打的,認不出來了,右胳膊斷了,右腿上了夾板,我們一個團裡的四川兵都認識。他到二連,守橋,靠後,哪想會幹到他那兒去呢,特工偷襲。他妹妹和叔叔來了,妹妹要當兵,到哥哥那個連隊。
班長鄧業付:
工兵團連長最慘。下雨,路滑車上不來,我們下去抬,雨還下。兩公里,連長一米八的個兒,六個人抬,弄到工作臺上,一下來就有味。弄到第二天早上四點,沾上味幾天下不去。洗頭,不小心手指進去了,腦漿流出來,縫了三針,把頭包了,包了十二塊三角巾,有的腿掉的縫上去,半個頭沒了,想辦法補。
也怪了,每次吃餃子就來烈士。有時正包著,有時吃了一半,也有時煮好了還沒吃,都是晚飯,三四次,喇叭響了。大家就說別吃餃子了,有兩三個月沒吃,等平穩了再吃。吃別的也碰著過,但吃餃子準來。前幾天沒什麼事,吃餃子吧,沒吃完,又來了一個,天津的,四個老鄉兵跟來了,哭哭啼啼。邪門了,一吃就來,碰上了也不知是趕上了。
衛生員慄成江:
英雄也在火葬場。弟兄們打了一年仗,回去一問,幹什麼呢?燒死人呢。大家都說沒跟家裡說幹什麼。我給家裡寫信,說生命絕對有保障了。班長告家裡,在安全的地方工作,請放心。班副也沒明說,老鄉回家一趟,都問,給說出去了,知道了也沒啥,也不是一輩子,還挺安全。我們就在集結地域打了些子彈,沒聽過炮聲,回去牛皮也吹不出來。回去人家問前線就說保密。越南人是沒見過活的,反正不會把越南人吹成橫鼻子。最怕的是晚上站崗,那天停電,打雷下雨,鐵門咣咣響,遺體處理好,沒電,不能燒,又不能叫老鼠咬著,四個人站崗,一角一個,點五根蠟燭,一會兒這根吹滅,一會兒那根又滅了,幹部打電話催電,一點鐘才來電。烈士化完妝,還挺好看的,跟睡著一樣,照四張像,正面半身,左右側半身,側全身,彩照。敬菸敬酒,人參酒,上等煙,大重九之上。我們是二線的物質待遇,一線的政治待遇,評功評獎按一線比例。慰問團沒來過,我們來以後,作家記者也沒來過,不出事想不到我們,一出事想起來了。政委副政委任組織處長來過,挺關心我勻,對外也不叫烈士工作隊,通訊地址是教導隊,一寫教導隊就是我們。
那位烈士不甘寂寞,他把一聲巨響帶進了爐膛。光榮彈,是在被敵人逼住時用的,土豆大,爆炸速度之快,不容你有半點翻悔。神使鬼差,他能透過洗消關,穿著新衣服重新“光榮”一次。光榮彈毀壞了爐壁,遲滯了後續烈士的遠行。有一次例外,靈車到前提前作了電話通知,一位烈士遺體運到,似乎顯示了規格的不尋常。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