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白雪白的長衫沾了他鞋底的灰,汙了一團,卻絲毫不介意,只笑得一臉如沐春風望著他。解東風被瞧得不自在,眼神不由得退縮起來,別開眼,嘴裡仍咕噥著:“禍害啊禍害,他辭官關老子屁事啊,莫名其妙……”
二人拾階而上,走到二樓,便看見一地的“屍體”,一時間竟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這樣的環境中,卻還有人無比優雅地坐著,泡著茶,動作行雲流水。隨著汩汩的水聲,茶香也幽幽散開。
公冶白扶了解東風一把,越過滿地“屍體”飛到那人桌前,坐下,不問自取了一杯香茗,飲下,“江湖第一公子泡出來的茶,果然非同凡響。”
逍遙茶社是影閣傳遞訊息的據地之一,日前影主留書出走,公冶白不得已做了代班影主。茶社內發生如此騷亂,影衛們自然是全員撤退以免遭池魚之災,也第一時間將訊息傳給了他。
“能得京師第一美人謬讚,成蹊之幸。”李成蹊淺笑致意。
公冶白也笑了。他就說嘛,區區蠱毒,怎麼可能拿得下李成蹊這隻狐狸。瞧,他現在不就好好的,還是那副無論何時都讓人想揍一頓的貴公子模樣。
解東風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兩個笑得一樣優雅一樣漂亮一樣讓人想揍的男人,情不自禁地將肩膀越縮越窄,整個人窩到角落。媽的,這兩個男人長得太不守婦道了!老天啊,你有空的話就開開眼,劈個雷下來毀他們的容吧!
“亂成這樣,真的沒關係嗎?”公冶白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周圍。
“大亂,方有大治。”李成蹊道,“我皇朝不正是如此代代輪迴的麼?”
公冶白點頭。朝中將有大事發生,無暇南顧,這些常常有太多多餘精力的江湖中人,給他們一個“邪教”當目標,就夠他們玩個幾十年了,多省朝廷的心。
尾巴……解東風揉了揉他那雙小眼睛,有一瞬間,他分明看到了這兩個人身後都翹起了狐狸尾巴!打了寒噤,他終於也想起他來此的目的,顧不得周身寒意,開口問道:“我家掌櫃的是不是來過?”
李成蹊想起之前發生的事,眼中不由染了濃濃笑意,“範掌櫃啊,是個妙人呢。”
解東風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她……做了什麼?”
“她大顯了一番身手,與七寶教教主功力居然不相上下。唔,還有她手上那巧奪天工的銀鏈,經過今日一戰,必定取代銀筆書生的銀筆,名列兵器譜前茅。”
噗!
解東風一口茶噴了出來,顧不得抹,拉起公冶白就要往外跑,“去青墨坊!快!”
可惜了,饒是公冶白輕功再好,去到的時候已是人去樓空。
“臭沒良心的,說走就走,枉我費盡苦心救你出宮為你掩人耳目賜你財源廣進,你特麼不說一聲就跟男人私奔!對得起你前男人我麼!”解東風咬牙恨恨罵著,罵一句踢一腳門。
“你笑屁啊!老子今日處處不順你倒是笑口常開!”遷怒了遷怒了。
公冶白掩口笑道:“據我所知,你是出於私慾順手救她出宮的。至於掩人耳目財源廣進這兩條你說反了吧,小風風?”
“老子君子坦蕩蕩,有哪裡需要掩人耳目的?小白你這是無中生有誹謗當朝大臣!這樣吧,念在同僚一場,我願意委屈一下跟你私了,一口價,你一年的俸祿都歸我。”無論內心對範輕波的離去多麼悲憤,小氣鬼的本性還是讓他無法放過任何一條生財之路。
公冶白摸了摸鼻子,嘆道:“不知被你訛去多少個一年俸祿了,這輩子算是都賠給你了。”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解東風的這句話不知真偽,只是他耳朵紅了這是真真的。
公冶白也不糾纏,揚了揚手中的一封信,道:“你踢門的時候掉出來的,要不要看?”
【前夫大人、美人哥哥:我跑路了,江湖再見。】
短短的十六字正文後面,還有三百字的附註,寫著這是範輕波口述書生代筆的云云,表達了匆匆離去無法修飾文法用詞的歉意,表達了因為娘子一直在催而無法一展文采的遺憾。
解東風顛來倒去看了幾遍,還把信封翻了個底朝天,發現沒有他想要的東西后,又開始踢門了,“混蛋!趕著投胎嗎!你可是賣身給我歡喜天了啊!人跑了就算了,好歹留點贖身錢啊!死沒良心的!枉我費盡苦心救你出宮為你掩人耳目……”
新一輪的碎碎念即將開始,卻被公冶白的一句話打斷。
他說:“東風,隨我辭官吧。”
解東風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