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倒把他忙得個使不得。幸虧不多路便到了今日宴客的“濯纓水閣”。對面戲臺早就開了戲場門,卸掉中間的長掛屏,露出紗槅後場,紗槅背後的兩邊戲場門懸著大紅滿繡門簾。
水閣這邊早就擺設好了桌椅,四五張席面上陳設著各色奇珍異果、茶點小食。大家彼此謙讓了一回,誰也不肯坐中間正席。齊渝咳了聲道:“最不耐煩你們這些虛套了。依我說,也不必分甚麼長幼,各人揀了位子自坐便是。又不是頭回上門,怎麼還如此客氣。”今日他長兄齊澍因著公務繁忙脫不開身來,只他二哥齊濂與他一道來,便聽齊濂說道:“偏你最不耐這些規矩禮法。”林珩笑著圓場道:“依我說,渝三哥說的也好。不然咱們還得敘半天年庚才弄得明白,倒不如隨意了。”因著齊渝提議,林珩附和,眾人也無可無不可,紛紛落座。有個十二三歲的小旦,穿著大紅衫子,散著一頭黑髮,拿著牙芴同筆從戲場連著這邊的水閣迤邐走來,到眾人跟前先磕了三個頭,起身到林珩桌前請點戲。
林珩忙請眾人都點了戲,這小旦才回戲房妝扮,不一會,鑼鳴鼓響,開場便是《拾畫叫畫》,林珩愕然,誰點了《牡丹亭》這樣的香豔曲辭,一會子叫大人聽到還了得?但戲已開場,聽著場上笙歌嘹嚦,響遏青雲,倒也不好叫停。只能如坐針氈聽著那“既是觀音,怎不上蓮華寶座?”又得起身照應席面,因著眾人一時大家只顧著看那出神入化的表演,倒也不在意吃喝了。
齊渝走過來,將林珩的袖子一拉,林珩看了看,眾人皆在看戲,便悄悄地隨著他出去。齊渝一人倚著橋上的白石欄杆,林珩忙走上去,問道:“什麼事這樣鬼鬼祟祟?”齊渝敲了敲他的腦門道:“我替人給你送禮來了,你難道不領情?”林珩見他兩手空空,取笑道:“什麼稀罕物件?這麼巴巴叫我出來獻寶?”齊渝笑道:“我送的可不是一般物件,你只回屋瞧瞧便知。”林珩笑道:“偏你還賣關子?我猜猜,竺世兄送的吧?他今兒怎麼不來?”林珩早知竺臻身份非同一般,但人家既要瞞著,你也不好追問。他也樂得不知情,省下那些繁複禮節來。
齊渝笑道:“偏你會猜。不過可別當著我裝神弄鬼來?誰鎮日裡‘臻哥哥’的不離口,在我跟前倒正經起來了?”林珩無話:“偏你最會埋汰人。”齊渝笑道:“我再大度不過了。就是眼紅不平,怎麼我們那麼多年的交情,他可費心替我尋過什麼物件沒有?今日他家裡有事,一時脫不開身來,還特特託我送禮賠罪,你說可氣不可氣?”林珩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依你這麼說,當日就不該替你抄那五十遍的《孝經》了。”
齊渝忙討饒道:“罷了,我還不知道咱們最交情了。我不過是說兩句酸話。”林珩微微笑道:“當我聽不出來,你是存心打趣我麼?”齊渝笑道:“你還不知他送了什麼珍奇物件,怎麼知道我說的不是酸話?因著你要學琴,他特特給你尋了一把古琴,是宋朝的老物件了,叫什麼‘冰清’,你說我該不該說你們?”林珩皺眉道:“這樣的古董我怎麼好收?還是煩請你帶回去,說我心領罷!”齊渝道:“你們都當我是跑腿的不成?要還,你自己尋他去。”
林珩還要說話,就聽見賈珠在招手叫他,他才不好說什麼,招呼著齊渝一道進屋去。到了跟前,才知道賈珠嫌看戲太吵鬧了,要一人到“倚玉軒”看書去。林珩不免側目道:“珠大哥是怎麼了?難得出來鬆快一天,怎麼還惦記著讀書?”賈珠不好說,座中多半人他是不熟的,識得的幾個又不大投契,枯坐看戲也無趣,才想一人出去躲躲,再者他想著逛“意園”不是一兩天了,每回總是不成行,趁著這回還沒開席,在風荷紅芍間一人靜靜徘迴。一會子若是開席了,他還得拘著性子陪席,就有些憋悶。
賈珠笑道:“呆坐著怪悶的。”齊渝、齊濂也是不愛那些纏綿風月戲文,也說要出去散散。林珩只得由他們,命幾個老成家人伺候著他們出去。一時,眾人也有看戲的,也有釣魚的,也有投壺的,也有猜子令,也有玩詩牌的,也有拇戰的,倒是十分熱鬧。林珩正跟人玩“射覆”,齊渝就走了進來,看他難倒了對手,才笑著對他說道:“我看著園子西北角有個水閘,昨兒才下過雨,咱們把閘板放了,截住水,放煙火玩豈不有趣?”眾人聽他一說,都起了興致,紛紛說好。
林珩只好帶眾人前往,一面又吩咐家人小子去取焰火來。齊渝最快活了,一面命林府小廝截了閘板,要親自下去放,也有不喜聲響的,遠遠站在橋上,並不圍攏上去。一時,兩個小廝抬著一筐水老鼠、水起花、水鴨子過來。有膽小的問道:“這煙花哪裡買的?”林珩搖頭道:“是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