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要賣掉房子?我不同意!”
“去北邊?你一個老傢伙人生地不熟的,怎麼突然想去北邊?”
“我們也不是不管你,只是不想多給一個人養老而已。”
“你不知道外頭的人都怎麼說我們家嗎?”
兩把聲音一聲蓋過一聲,說話的人顯然都很激動。
賣掉房子?
袁寧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響了病房門。
“進來吧。”方老先生說道。
袁寧推開門,瞧見屋裡多了兩個中年人,他們的模樣與方老先生有點相像,只是都才三十來歲,所以看起來沒有方老先生沉穩。見到袁寧,他們如臨大敵:“你是誰?這病房現在只住著我們老頭子,你來做什麼?”
“我叫袁寧。”袁寧定定地站在原地,“我的媽媽叫方採青。方老先生算是我姥爺,去北邊的事是我提議的,姥爺說他要考慮考慮。”
兩個中年人見鬼一樣盯著袁寧。
“我剛才聽到了,”袁寧很從容,一點都沒因為被兩個比自己年齡大了快兩輪的人盯著而慌亂,“姥爺是準備到北方去了吧?”
“老頭子,你就是受這小子的蠱惑決定去北邊的?”比較年長的那個中年人跳了起來,“他不會是特意來騙錢的吧?要不然你怎麼突然想要把房子賣掉!那可是我們一家人的房子!”
“所以賣了,”方老先生說,“錢平分成三分,每人一份,公平。”方老先生是個意志堅定的人,既然做出了決定就會一心一意地去完成它。在再娶這件事情上他註定無法與兩個兒子達成一致,所以他在考慮過後決定答應袁寧的邀請,到北方去過一段時間。
要搬到那麼遠的地方去,自然不能沒有錢,方老先生有積蓄,但那點積蓄不足以讓他們接下來都衣食無憂。方老先生考慮過後決定把房子賣了,錢平均分,他也不用讓他們來養老了,帶著錢去北邊好好過日子。
兩個中年人還想再說什麼,方老先生開口就堵住了他們的話頭:“如果你們不願意平均分也沒關係,房子是寫在我名下的,我可以一分錢都部分給你們。”
方老先生都把話說到這種程度了,兩個中年人不敢再吭聲。
方老先生轉向袁寧:“你們先回去,我回到北邊去的,你給我留個地址和電話,我們到了以後去聯絡你。”
袁寧喜出望外,掏出便籤本把住址和電話留給了方老先生。
袁寧和章修嚴直接回了首都。
過了半個月,方老先生的腿好了大半,已經可以撐著柺杖下床走動。房子掛牌出售之後來了幾批看房的人,很快有人願意花大價錢買下他的房子。方老先生辦妥繁複的手續,把錢分到三個戶頭裡存好,收起屬於自己的那張存摺,親自去火車站排隊買票。
他買了兩張。
票買好了,方老先生拄著柺杖走到火車站門口,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穹,莫名地想起了許多年前的夏天,他回到了窮不拉幾的鄉下,一下車,看見個綁著麻花辮的女孩。那女孩穿得土裡土氣的,笑起來卻很甜,玩起來也有很多有趣的想法,桑田裡抓鳥,小溪裡撈魚,牆角磚堆旁起屋子,都能讓他高高興興玩個一整天。
一眨眼,少年和少女長大了。
一眨眼,男人和女人都老了。
老了以後再一次相遇,難道不是一件很令人開心、很令人歡喜的事?
方老先生覺得是。即使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也想重溫那一年的舊夢。他拿著買好的票,敲響了那扇緊閉的屋門看,心臟像是當年看見少女明亮的笑容一樣加速跳動。
門開了。
開門的人已不是少女,她滿頭銀絲,臉上爬滿了皺紋,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被歲月磨得黯淡無光。方老先生侷促地與她對望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對不起,那一年我失約了。”那時候他說,我會回來的,我會回來娶你的。結果他沒能抗爭成功,咬著牙把那個約定拋諸腦後。
老婦人望著方老先生。方老先生也已經不年輕,但隱約還能瞧見少年時的模樣。
老婦人說:“所以你是來向我道歉的嗎?你做好決定了?”在兒子和她之間,她覺得他肯定會選兒子。尤其是這一次他出了意外之後,她花光積蓄也付不起醫藥費,只能焦急地守在床前等著他醒過來。
如果不是因為他,他不會落到這種老無所依的境地吧?
方老先生說:“我做好決定了。”他從口袋裡掏出兩張車票,“我賣掉了房子,買了兩張車票,準備到我外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