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痛,知道這樁“交易”已經算是完成了。
見眼鏡男沒看過來,袁家二嬸把袁寧拉到一邊,蹲下身叮囑袁寧:“卡你收好,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嬸嬸知道你是最聰明的,從來不會亂花錢,以後要是——要是有什麼事,你就拿來應急。”
袁寧聽著袁家二嬸殷殷囑託,捏緊了袁家二嬸塞回自己口袋裡的銀-行卡。
他腦袋裡亂糟糟的,想把卡留給二嬸,卻又知道二嬸絕對不會用裡面的錢,一時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他畢竟只有六歲。
袁寧最終還是默默把卡收了起來。
他跟在袁家二嬸身後走出銀行。
眼鏡男已有些不耐煩,見袁寧出來了,語氣帶著幾分譏諷:“查完了?”
袁家二嬸點頭。她牽起袁寧的手,把那小小的手掌放到眼鏡男手裡,示意袁寧主動牽上去。
她看得出來,袁寧心裡對眼鏡男有了牴觸。人往往就是這麼矛盾,她早做好了最壞的準備,讓袁寧拿著錢備用,但又希望袁寧能被新家庭接受。
袁寧乖乖抓住眼鏡男的手。
袁寧的掌心一片濡溼,讓眼鏡男皺起眉。他看膩了袁家二嬸的“裝模作樣”,也就沒甩開袁寧握上來的手:“那我們去火車站了。”
袁家二嬸沒說話。她站在原地,目光一直黏在袁寧身上。
袁寧跟在眼鏡男身後,一步一回頭。等發現袁家二嬸眼眶越來越紅,袁寧低下頭看著地面,不再轉過頭去惹她傷心。等跟著眼鏡男拐了個彎,他才抬頭看路。
眼鏡男鬆開了牽著他的手,說:“跟好。”
袁寧乖乖點頭。
眼鏡男招了架計程車,告訴司機開去火車站。
一到地方,袁寧就被鎮住了。
火車站真大,到處都是人。
外面的世界這麼大,他這一去肯定再也找不到回來的路。
這是袁寧第一次明白“渺小”兩個字的含義。
這一刻他就像一顆不起眼的沙子,根本不知自己會到哪裡去,也不知自己能做什麼,只能被浪卷著、被風吹著,茫茫然地在這廣闊而孤寂的世界飄蕩。
袁寧仰起腦袋,認真地辨認著這個陌生的火車站。他還不識字,只能反覆記著那些字的模樣。等他仔仔細細地記完了,才發現自己已經落後好幾步。
袁寧連忙小跑著追上去,伸手牢牢抓住眼鏡男的衣角。
看著自己被捏皺的外套,眼鏡男直皺眉,但還是由著袁寧抓緊自己衣服。
他可不想再牽袁寧那隻汗淋淋的手。
眼鏡男買了票,帶著袁寧上車。他買的是臥鋪,都是下鋪,兩張床相對。從這邊回去火車得開二十多小時,其他人都大包小包地上車,他們倒是輕鬆,什麼都沒帶。
火車一開,眼鏡男買了些車上的水果和牛奶給袁寧,自己拿起報紙看了起來,彷彿沒聽見袁寧小聲說的“謝謝”兩字。
袁寧見眼鏡男-根本不想理會自己,也就乖乖坐在床上,安安靜靜地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他沒坐過火車,眼也不眨地往外看,看村子,看田野,看牛羊,一直沒動眼鏡男給的食物。
到了中午,眼鏡男叫了兩份午餐,看了袁寧一眼:“吃飯。”
袁寧“哦”地一聲,坐到桌邊開啟塑膠飯盒。火車上的菜色自然不會多好,但眼鏡男買的是最貴的,裡頭比平時多些肉菜。袁寧不挑食,先把不喜歡吃的青椒、洋蔥、青菜都一一吃光,才用肉送飯,把盒飯吃得乾乾淨淨。他吃得不慢,卻很斯文,沒有掉半顆飯在桌上和身上。
眼鏡男本來吃不慣這飯菜,只動了幾口就不想再吃。結果一抬頭他就看到袁寧已經吃完,正一臉不贊同地看著自己,沒有說話,但眼睛裡分明寫著“浪費食物是不應該的”。再看看袁寧那乾乾淨淨的飯盒,他突然也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實在不能容忍。
眼鏡男重新拿起筷子,把剩下的飯菜吃光,飯盒的乾淨程度直追袁寧。沒辦法,他有點小小的強迫症,看見自己吃得沒袁寧乾淨心裡就很不舒服。
眼鏡男再看向袁寧,發現袁寧又在盯著窗外外。袁寧確實長得可愛,面板白白嫩嫩的,額頭光潔飽滿,鼻子挺翹,嘴唇粉嫩,睫毛很長,像兩把小刷子,把黑溜溜的眼睛掩在底下。
眼鏡男正仔細觀察著袁寧,袁寧卻察覺了他的目光,把頭轉了回來。看了眼他面前乾乾淨淨的塑膠飯盒,袁寧眼睛驟然變得亮亮的,彷彿在說“孺子可教也”。
眼鏡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