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昨夜大鬧疏梅園的竟然是你!”華玉臻怒道:“既然你昨晚便到了,為何縮頭縮腦地忍到這時才現身?”傅摶山道:“昨夜恰好聽到莊戶們喊道那辛無傷和妙極和尚逃脫了!我想這兩個元人鷹犬實是害死楚先生的罪魁禍首,豈能容他們為禍人間?”說著左手一揚,將背後一個黑布包袱拋在地上,噗嚕嚕地滾出兩個人頭來,正是辛無傷和妙極和尚二人的首級。
只聽得劉元吉的聲音叫道:“傅大俠,殺得好!”原來劉元吉所受之傷只是給華玉臻掌上暗勁繞亂了內氣,這時腿上穴道雖未全解,卻也將就著爬上了峰頂。
傅摶山向他拱手道:“劉天王內息自亂,這時還是靜坐調息為好,”驀地笑了一笑,道:“只是昨晚那一鬧,卻驚出我一個老對頭來,被他一直纏了多時才得脫身!”華玉臻神色一變,道:“莫千秋?他本該守護在園外,隨時聽我調遣。怪不得我昨夜尋他不見,原來也遭了你的毒手!”傅摶山怒道:“這人躲在暗處向我偷襲,哪裡有半分高手行徑?嘿,想不到堂堂一代丐幫長老,一入青蚨幫竟也如此卑鄙!”華玉臻低喝道:“莫千秋現下如何了,你終於殺了他,是也不是?”傅摶山搖頭道:“這人雖然脾氣怪異,卻無大過,何況當初在丐幫之時也做過一些好事。我便用言語擠兌於他,說道若是我用單掌勝得了他的魔杖,他便要從此退出江湖,永不過問江湖之事。”眾人聽了這話全是一驚,均想那莫千秋何等威名,傅摶山竟敢說出這等話來!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傅大俠果真以單掌勝了那莫千秋的瘋魔杖?”原來這時柳含煙已在舒眉的攙扶下,走上峰頂。他雖然受傷較重,但聽了傅摶山這話仍忍不住開口詢問。
傅摶山道:“莫千秋的鐵杖這時還插在園外的一棵松樹上。他心灰意懶之下,連自己的鐵杖都不要便走了。我回到園中遍尋不見各位的影子,適才正好聽到莊主的嘯聲,這才急急趕來。”說話之間,傅摶山的左掌已按在柳含煙的背上。柳含煙只覺一股溫溫純純的內氣從他的掌上源源不絕的傳來,片刻之間就覺得體內舒泰無比,他知道傅摶山正以他的內力為自己驅毒療傷,心下感激無比,但仍對傅摶山剛說的話將信將疑,翻來覆去地只是想:“這人果然以單掌便勝了莫千秋那鬼神莫測的瘋魔杖?天下竟有如此人物?”傅摶山將手掌從柳含煙背上移開之時,臉色陰沉了許多,向華玉臻道:“師弟,五毒掌這等下三爛的陰毒武功你竟然也去研習!你費去這許多心計,事到如今還有何話說?”華玉臻黯然道:“古來征戰一局棋,輸贏千載下不完。這財寶本是彭和尚埋下的,徐壽輝想挪為己有,現下又要陰差陽錯的落入陳友諒的兒子陳理手中!師兄,你當真要將這批珍寶送到武昌陳理那裡?可此刻朱元璋兵圍武昌,師兄便將財寶千辛萬苦地運到那裡,也終究還是要落在朱元璋手中!”傅摶山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在路上時便聽說朱元璋水陸並進,已將武昌城圍得水洩不通,破城就在頃刻。”鶴雲聽了這話,眼前卻倏地劃過一道閃電。蒼白的閃電光芒中,恩師楚千里神色悽然地對自己說:“這天下大勢,原不是咱們能……”鶴雲知道師父臨死前要對自己說什麼。他發現自己歷盡辛苦卻終於做了一件全無意義的事:這財寶就是送入武昌又有何用?武昌陳氏,指日間便會城破人降,恩師搭上性命才換來的重寶兵書還不是最終落入朱元璋手中?想到這裡他雙腿一陣發軟,象是踩進了一個綿軟無比的虛空中。
恍惚間他聽到傅摶山沉沉地嘆了口氣,道:“師弟,你自幼便能言善辯,做了什麼錯事總能找到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一番。只是這一次你遣人伏殺我於前,又冒充我名,險些在這獨龍嶺上害去柳莊主和劉天王的性命,你幹出這等陰險無恥之事,怎對得起師父多年的教誨?”華玉臻仰天大笑道:“陰險無恥這四字實在是妙得緊!試問天下英雄,欲成大事的哪一個不是陰險無恥?那張士誠一面叫嚷反元,一面暗中給元人從海道運糧,接濟元都,如此首鼠兩端算不算得陰險無恥?那方國珍先後四次反元,又曾四次屈身降元,如此反覆無常算不算得陰險無恥?至於陳友諒弒殺其主徐壽輝,朱元璋溺殺其主韓林兒,這些人哪一個不是陰險無恥了?”其時張士誠、方國珍、陳友諒和朱元璋等人皆是擁兵一方叱吒一時的雄傑,哪知幾句話間全給華玉臻罵得一文不值!(按:《驚鶴潛龍記》所敘的是元至正二十三年間(1363年)的事情,歷史上朱元璋溺殺其主韓林兒卻發生於三年之後。這裡華玉臻所說的話以及徐壽輝起義和失勢的時間均不太準確,純為小說家言而已。)
鶴雲聽到這裡,忽然覺得自己很是可憐,不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