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花想吃“童子雞”吃不著,便有些焦渴難忍了。這種焦渴有情可原,梨園班子里長大成人的她才二十五歲。女人二十五,興頭正當午;血是蝕骨水,肉是吸沙土。偏偏吳營長不是個真正男人,常抱怨菩薩沒讓他投個女兒胎,李惠花不能不每日價晨思昏昏氣短情長。沒過多長日子,她和二連長張錦西勾搭上了。張錦西黑臉黑皮,個兒不高,人稱“小黑驢”。小黑驢練過鐵襠功,頭一回就把李惠花搓揉成了糖稀人。於是倆人你貪我愛如痴如狂捨生忘死情深義長,麥田裡草叢中竹林間乃至營房的伙房哨棚廁所裡,到處都瀰漫了他們“吭哧吭哧”的喘息聲“媽喲媽哎”的叫喚聲。這當然瞞不過三百多雙眼睛。如果這支隊伍裡有一個文學家,如果這個文學家把士兵們的描述和渲染紀錄下來,我以為肯定會讓當今那些靠身體寫作的作家們自嘆不如。
冬天到了。
到了冬天,青灶港鎮上的宋家澡堂子也就開了湯。士兵們一個排一個排地輪著去洗澡,幾批洗下來澡池裡的水也就成了渾泥漿。小鎮上的人們無所謂吳祥英的兵們也無所謂,渾水裡照樣洗出淨蘿蔔。不少人甚至以為洗澡就得泡渾湯,不至於散失元陽之氣。但吳營長講究,他約定日子讓宋老闆換上一池清水,只帶張寶成進了澡堂,並且撐上了門。
張寶成不想陪營長洗澡但不陪不行。那會兒他不知道吳營長患的是一種性倒錯,只以為營長把他當成女人了。這讓他覺得屈辱,卻不知該怎麼警告吳祥英他是個赳赳男子漢。
蒸騰的霧氣裡,張寶成*衣服畏畏葸葸往池子裡走。
吳祥英張大了眼,貪婪地盯住他光溜溜的身子。
張寶成無法避讓。滾燙的熱水刺激之下,他的*昂然有如一根小鋼炮。
看就看吧!張寶成不再畏懼,索性站直身子挺立在吳祥英面前。
吳祥英筋酥骨軟,將手裡的毛巾一高一低地撐成旦角的手絹,自改了戲詞兒唱:“恨只恨,我卻是那五尺鬚眉……”
張寶成別過身子去。
吳祥英躺倒在池沿的青磚上:“來,替我擦擦身子。”
張寶成只能遵命,在吳營長身上一把一把的搓。那身肉又嫩又滑,象是滿把的水豆腐。
吳營長眯著雙眼,嘴裡情不自禁地發出“吭、吭”的排氣聲。
張寶成也有些神迷意亂了,感覺搓揉的不是吳營長而是他太太李惠花……
當兵沒到一年,張寶成便被提拔為營部少尉書記官,月餉十二塊大洋。
(二)
書記官雖然只能算排職,卻是個肥缺。
一個營三個連,一個連九個班,一個班十到十二人。花名冊上看,加上夥伕、馬伕、傳令兵之類,全營官兵共計三百三十四人;事實上卻只有二百八十三個,五十一個空餉。缺編最多的是二連,整整相差了二十個。加上告長假回了老家的,生病離了部隊的,全營實際官員也就二百六七十。空餉全讓連長們吞吃了,當然也少不了營長一份。連長們吃空餉靠的是假名冊,名冊卻是由書記官編造核查的。因而每個月發餉金,三個連長自會抽一份堵一堵書記官的嘴,有給三塊兩塊的,也有給五塊六塊的。這樣,加上自己的餉金,張寶成每月都能拿到二十多塊大洋。
二十多塊大洋不是小數目。扣去吃飯開銷,一年攢下來,家裡就能置上畝把好地了!
但張寶成不想置地,也沒往家裡捎過錢。宋江靠仗義疏財攏絡了一百零七個梁山好漢,張寶成覺得不妨學一學宋公明。
三個連長握著實權。然而,張寶成卻不想和他們多交往。
一連長王炳青春是個花花公子,家中頗有資財。仗著他舅舅跟旅長鬍克遷有點交情,這傢伙正上下打點想買個五營營長的位置。他不會把張寶成放在眼裡而張寶成也沒把他往眼裡放。
二連長張錦西倒是行伍出生,會練兵,能打仗,四營二十多個尉官裡大概也只有他懂點軍事。仗著這點資本他很有點驕橫跋扈。剋扣軍餉打罵士兵之類的事在他是家常事兒兵們也都習慣了覺得不算個事兒,但“小黑驢”嫖營長娘子這就是樁事兒了。李惠花雖然是營長太太,但營長既然不象是男人全營的兵們便都覺得這個會唱戲的漂亮女人有自己的一份子。李惠花閒來無事常倚著門框一邊剔牙一邊看兵們出操。兵們都覺得營長太太剔牙的姿勢美妙優雅絕倫無比,於是把胸膛挺得脹鼓鼓把步子踏得齊刷刷把口號喊得震天響。若干年後老兵們談到營長太太眼前浮現的也就是她一腳踩著門檻翹著小手指剔牙的姿勢。可以肯定四營官兵眾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