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又絕非僅僅如此。”戴鐸緩過神來,眼露精光,“福晉,爺這看著冒似走上了彎路,繞了些圈子,可誰又能知道這未嘗不是一條正確的路呢?老爺子家大業大卻只能傳於一人,兒子們個個都欲大顯身手,爭得頭破血流,他老人家煩躁之時,也許倒是那一旁安安靜靜,不爭不鬧的人入了他眼。”
福晉靜靜想了一下,眉稍微乎其微地挑起,“先生說得有禮,更何況一個人不管昔日如何神明,到了暮年,信佛之心也總更虔誠些。”她望他一眼,保有深意道:“人活著並不僅是為了自己,這世上有許多的人都是為了別人而活著的。總有些責任和擔子,是他必須挑起的。爺他想避了開去,卻不知自己還是越來越靠近了。”
戴鐸深有同感,瞅了眼她,皺眉道:“我只有些擔心那隆科多,他本處猶疑不決之際,偏巧這時爺不想再添火燒開,倒還火弱抽薪了。”
福晉聽罷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朝著戴鐸說道:“這倒不難。你走前可讓人傳信於那隆科多,他八阿哥如今是天下人群擁之,呼聲最高,可他為何要去做那‘錦上添花’可有可無之人,卻不肯幹‘雪中送炭’一本萬利之事,他是個老狐狸,當該知道惟有如此,他方可獲最大之利。”
戴鐸聞言欽佩地點點頭,坦然道:“那八阿哥雖廣招天下才俊,卻都不如王爺得一賢妻啊!成大功者從來不求謀於眾。真是百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他悠悠笑道:“那八阿哥黨羽遍朝,實非是福,只怕有禍啊。八阿哥他雖廣得賢名,可他最大缺陷便是猶疑不絕,當斷不斷,日後必受其亂。招攬天下人心絕非多多益善,而應要適可而止才好。他忘了那胤礽究竟是因何而廢!皇上遲早會動他。”
“老八這人素來喜歡那些虛名,他要自踞於爐火上烤也沒辦法。他雖便植黨羽,卻大都是趨炎附勢之人,一但有風吹草動,非但使不出勁,反倒會助火燃燒。他現在雖是志得意猖,可也只是一時得意罷了,終有禍患。”她略一凝思,又道:“爺如今所言所行對外雖好,可他那顆心終究還是要轉回來的才行。說人之法,有如用兵之道,攻心為上。爺他如今既然潛心向佛,那咱們就順著他的心意來。你此去福建,一路可細細尋覓,見可有能人異士,能算出個天命之所歸來,到那時不怕他不心動。”
福晉取一物遞於戴鐸,他開啟一看,鉅額銀票,心下一驚,急欲退回。
福晉收起淡笑,正色道:“先生即將遠行,素心別無所贈,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先生多多保重。先生不必推辭,這並非是先生私慾所用。做人對事雖該坦誠交心為上,可惜世人卻大都只愛銀子啊。先生初入仕途,如欲展志立業,所需錢財之處甚多,這或可做開路之用。”
戴鐸略一思索,怕是要收了她才能安心,也就不再推辭,淡笑道:“如此不才就妄收大禮,只愧無以為報。”
“是先生多禮了。”福晉溫雅如水笑道。
清宮夢縈Ⅱ第四十章(1)
艾薇回首再望眼小屋,裡面隱約傳來歡聲笑語。“師傅,”她追上墨濯塵,微側螓首,一臉好奇。“那婦人明明久生不下,閉氣而亡,如何師傅一針紮下,她就醒轉了呢?”
“嬰兒並未胎死腹中,只是小手抓住了臍帶,才令婦人氣絕假亡,我用金針刺其手,令其疼痛鬆開,就此離開母體。”墨濯塵淡淡道,他腳步突停了下來,劍眉微皺。
艾薇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見一衣衫襤褸少年沿街乞討。那少年一雙兔般機靈的眼睛因為疲憊而泛著血絲,眼中滿是於他年齡不符的成熟與世故。
墨濯塵欲伸出手去,忽地艾薇攔在他前,一腳踢翻了少年面前的破碗。少年眼露怒氣一閃而過,隨即嘻笑著又揀過破碗。
墨濯塵滿臉詫異,轉向艾薇,目光漸漸冷黯。
她鎮定自若,黑湛湛的雙眸直視著他的嘲冷目光,一臉固執。
“錯了,我們都錯了,”她有些黯然,“因為從小是孤兒,所以看見那些孤幼,殘弱,總自以為是的捐點錢銀給他們,便當是行善了,其實哪知竟是做惡。興之所來,偶施小善又有何難?可卻讓他們忘了這世間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你今日佈施,他有所依賴,便日日坐等著施捨,卻不知世人只是偶發善心罷了,並不能跟著他一輩子。那麼,便不該讓他們自作多情,以為世多善人,而應要他們學一技之長,能自食其力才是真善。”
艾薇雙眸靈動,墨濯塵忽地閃神,有些恍惚。他遇見她時,總見她於阿哥們一起,便以為她定出生高官貴宦,哪知她會是孤兒,她身上到底還藏有多少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