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猛然醒悟,心底暗叫聲糟,他不該在剛得宮中線報後立即收斂了於文人的往來。
胤祉、胤禛倆人叩首行禮後,侍立一邊。
“老四啊,你有心徹察陳案本是好事,但無需逼人太甚。”皇帝負手站立,看向胤禛道。
胤禛聞言一怔,隨即坦然道:“兒臣至今牢記皇上曾言:‘恨貪汙之吏,更過於噶爾丹。’那些貪官汙吏為補虧空,強佔田地,迫人為奴。而地於民,是他們生長、終老所託。他們失去了田地,被迫流散四方,如今滯留於京城內的流民已達十數萬之巨,更況且他省。無地則無民,無民則無賦,事關國家,兒臣如何能對他們鬆手?”
皇帝沉默片刻,終搖頭嘆息道:“所謂廉吏者,亦非一文不取。若纖毫無所資給,則居官日用及家人胥役,何以為生?朕反覆思慮,如一審到底,獲罪之人太過甚多,也牽扯過廣,此輩為害與民,不可不懲,然政貴寬平,還是勒限賠完,免其議處善了的好。此案不必再一一搜訪,反致多事。”
胤禛唇角一僵,無言以對,半響應道:“是,兒臣謹遵皇命。”
胤祉垂首一旁,微牽眉眼,三分嘲意。
皇帝不動聲色,俱收眼底,調轉話題道:“朕今日讓你們來,有一事相商,朝會時你們俱都聽聞策旺阿拉布坦突襲哈密,各自意下該當如何?”
胤祉默立一旁許久,聽聞此言,忙不迭道:“自皇上二次親征準葛爾,定鼎天下後曾言:‘今天下承平,休養民力,乃治道第一要義’,皇上仁心仁政,使上下俱各安其位,人人各安其份,天下臣服。依兒臣之見他策旺阿拉布坦‘顯逆未形’,‘顯惡未著’,此次突襲哈密,本為往來貿易糾紛,並非大患,無須過憂,當前實無必要發兵征剿。”
皇帝聽罷,不置可否,問向胤禛道:“老四,你說呢?”
胤禛眉宇間凝結憂色,啟唇道:“策旺阿拉布坦初承汗位,即積極練兵習武,急速吞併周邊部落,可見其志不小而憂方大。皇上仁心仁政,本為福澤四方。可他準部卻趁此經過多年休養生聚,力量已逐步恢復,只是待時而動,乘釁而入,他去年始在喀爾喀邊界進行掠奪,並自行扣留哈密之往吐魯番貿易者,現又突襲哈密,其逆跡已現。且策旺阿拉布坦為人向來明肆桀傲,聲勢叵測,恐他有心染指西藏,實為大患。依兒臣愚見,現應整飭兵備,諭令蒙古各親王出兵相助,內外夾攻,共同遣兵剿滅,以清除隱患。”
胤祉睥見皇帝濃眉微挑不以為然,忙欠身道:“皇上,兒臣始覺四弟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那策旺阿拉布手下皆是一群遊兵散將,有何能可與我抗衡?小小騷亂,便遣兵遠征,實有損國威。只怕邊釁一動,兵疲於奔命,民窮於轉餉。況我大清邊防各地皆有八旗駐兵,一有火苗,即可撲滅,復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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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夢縈Ⅱ第四十四章(3)
“可只怕星星之火亦能燎原,天下事將大壞不可收拾,到那時我大軍俱在千里之外,恐鞭長莫及啊。”胤禛似沒忍住般衝口而出。
皇帝揮手止住二人道:“老四你這遇事急躁的脾性還需再改,你遇事多思多慮甚好,可那策旺阿拉布坦實屬跳樑小醜,不足為慮,如他真有心染藏,等他到藏,我兵即亦可到。可這兵不用急著派,仗也可不打,武備卻一日不能鬆懈,八旗需好好整頓了。自入關後八旗子弟養尊處優日益散漫,朕平定三藩時已有顯現,勒爾錦、喇布、尚善陣前俱都畏敵如虎。他喇布名為揚遠大將軍,統兵數萬,竟多次敗於僅四千兵的高大節手中。旗兵原每三十日必嚴訓六日,可如今日益鬆懈,大小將官竟以騎馬為恥,出必坐轎。朕看可趁此大肆整調,擢升一批能臣勇將,治國需文德武備,缺一不可。”
十四貝勒府,靶場。
墨濯塵拿起牛角質弓,伸指將牛筋纏絲的弓弦拉試幾下,才往箭壺中探手撈了三支齊梅針箭,分別夾於指間,向後拉開弓弦,雙目正視前方,極緩的放手,一箭連著一箭,去勢極其沉穩,箭箭深沒紅心。
瞧得艾薇目瞪口呆,眼睛閃亮。“師傅,你教我吧。”
墨濯塵微笑著遞過弓於艾薇,一旁忻圓也手搖著把特製的小弓,像模像樣的學著。
不知不覺一個多時辰便過去了。
“手舉得太高了。”突兀響起一聲。
墨濯塵回首看去,原是胤禵走了過來。
艾薇置若罔聞般,眯眼欲瞄準箭靶。
忻圓奇怪的轉轉黑眼珠,大聲道:“額娘,阿瑪讓你舉得低一些。”
艾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