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為大將軍之後,皇上頻頻將一批年老立功之臣退閒,準其青年子弟承襲世職。其實皇上一直是有心實行新政,重整朝綱的。那時,我揣摩皇上可會是嫌三阿哥、四阿哥都偏年長了些?可自西南一戰大勝,我方才透悟,皇上的高瞻遠慮果然非你我所能及啊。”
舜安顏聽得一頭霧水,越加不解,一挺腰板,問道:“阿瑪,我越發糊塗了,為何這西南一戰勝了,倒說是看清了龍恩所眷並非是十四阿哥了呢?”
隆科多嘆息道:“要真是如滿京城風傳的那樣順利成章是十四阿哥的話,那為何還會有如今這三局鼎立的局面?又為何在西北大勝,十四阿哥得勝回朝後仍未能授與名號或晉封親王,卻還讓其重返西寧?京城要真有變故,那般遙遠之地,如何趕得及回來?皇上斷不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自四十九年首廢太子後,諸皇子爭儲即異常激烈,縱皇上三令五申也無人聽從,可他四阿哥卻從未陷於任何一方,只是遵照皇文諭旨秉公行事,怕是從這時起,他便已博得皇上好感。再看四十八年間,四阿哥與五阿哥都是從貝勒越過郡王,超升親王的,他們倆人的共同之處便是都未曾參與儲位之爭,可見皇上對他倆最為滿意。另你難道沒看出如今這局面,根本就是皇上刻意縱容的結果?!”
舜安顏沉思片刻,面色一黯,恍有些明白。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這不過是他愛新覺羅一家之天下罷了!五十七年遣的兵卻遲至五十九年才開打,未開戰前已頻頻有武將調回京師,當時我就琢磨其中定有京城中所不知的變故。他們鬥來鬥去都是自家人,真正要誰繼承家業,還不就是老爺子的一句話?看似甚為複雜的局,其實簡單無比。皇上是以西南戰事為棋盤,且看他們三人各自如何下。真正被耍弄的,不過是那愛新覺羅氏之外的無辜眾人罷了。”
“難道五十九年西北開戰前因天寒地凍及幾次小範圍突襲而造成的軍民傷亡都另有原由?”
隆科多輕輕頷首,“死一些旁人又有何關係,這世上為人所不知的真相又有多少。君臣主僕之間,什麼忠誠,試煉,不過是要犧牲了些旁人,以成全他那家天下罷了!”至此,隆科多不免流露悲涼。但箭已在弦上,又豈有不發之理?
舜安顏恍然領悟,那表面看著一直雌伏不動的四阿哥才是真正厲害角色!他垂首道:“阿瑪,若如此,兒子所為,那四阿哥他……可會因此而遷怒於你?”
“那你倒又小看他了,他如真是這樣,便不會將這幾人俏無聲息地復調回你阿瑪手下了。”隆科多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他這人行事向來審慎隱諱,從不喜露鋒芒。這回他會出手,是警告,卻更是示好啊。”隆科多眉宇間凝結了一股冷冽之色,片刻容色稍霽,如下定了某種決心般舒展雙眉。“咱們就再賭它一把!”
舜安顏心下一驚,不無憂心道:“阿瑪,可朝中六位領侍衛內大臣包括首席領侍衛內大臣鄂倫岱及阿爾松阿、滿都護三人都屬於八阿哥他們那邊,而滿洲大學士三人中也有二位是支援八阿哥、十四阿哥的。更不用提宗人府宗令鄭親王濟爾哈朗、其曾孫雅爾江阿、左宗正貝子魯賓、左宗人輔國公阿布蘭等眾人均於他們關係密切了,就是咱佟佳一氏只怕除了阿瑪外,其餘人等俱也都是向著他們的。”他濃眉越加鎖緊。“更況且不說他四阿哥能不能坐上那位子,只怕就是真坐上了,也是凳上豎釘錐得人難以坐穩。那賭徒可都是輸多贏少啊。”
“就是因其難,那才需要拔釘之人。”隆科多因已下定決心,反倒輕鬆起來,十指交握道:“你說上回在賭場,你是贏了幾把又輸了幾把?”
舜安顏一怔,不明所以,脫口道:“輸了五把,贏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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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夢縈Ⅱ第五十九章(3)
隆科多嘴角微微一挑,又問道:“可結果呢?你是贏多還是輸多?”
“那倒還是贏多。”舜安顏漸漸恢復鎮定,沉聲答道。
隆科多狡黠地一笑,保有深意道:“這就對了,真正的豪賭只要贏一把就夠了。”想了想又言:“日後你還是多留於府中靜心修讀吧。”
“是。”舜安顏恭聲應答。
康熙六十一年冬,十一月十三日醜刻,京城海淀西郊御園——暢春園。
天陰沉灰冷,滿是厚厚濁雲,巍峨秀麗的山嶺隱迷在茫茫濁霧中,落葉滿地,黃塵濛濛,天地混濁一片。
暢春園清溪書屋沉浸在一片淒涼之中,康熙皇帝緊閉雙眼躺在臥榻上,身形彷彿比平日小了一圈般。一名小太監側跪一旁,不時絞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