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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應變?馬齊,你看呢?”

殿中一翹著花白鬍須的古稀老者——馬齊皺了皺眉,這會皇帝雖是詢問,但先前已說得斬釘截鐵,他早知這位新皇上行事作風素來鐵碗,如說出了口要做的事,是決不會改變初衷的。想了想,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擔憂:“皇上,奴才對那些個侵吞國庫財稅之徒亦是深惡痛絕。但奴才陋見,歷代新皇初承大統,均豁免虧空,為的是顯示我新皇寬仁治國,可使天下百官同心。徹查虧空,這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大事。老奴斗膽懇請皇上再思量。我皇初承大統,還是宜施仁政為妥。”

這馬齊乃是前朝老臣,滿洲鑲黃旗人,為康熙朝戶部尚書、首議撤藩米思翰的次子,於康熙八年時由廕生授為工部員外郎,後任左都御史,並一路官升至首席滿洲大學士。不料,康熙四十七年,康熙帝一廢皇太子後,帝令全體朝臣推舉太子之前,曾“特諭馬齊勿預其事”。然馬齊卻並未服從這一旨意,而與國舅佟國維暗中籌劃,令全體朝臣共同保舉皇八子為太子,翌年初,被革去大學士,直至康熙五十五年復啟用為首席滿洲大學士,兼任戶部尚書。

馬齊言畢抬首見皇帝兩道劍眉已顰在了一處,額頭青筋微暴,頓感背心陣陣發涼。

胤禛面沉如水,心裡卻起了波瀾:如今時局不穩,朝中王公大臣或明打哈哈或暗使絆或隔岸觀火或犟脖撅蹄,沒幾個肯實心辦事,審時度勢,眼下只怕仍需啟用老臣以穩定人心。胤禛心中作了這樣的判斷,也就強壓下怒火,沉聲道:“寬仁不等於縱容,臣工貪婪不法,不嚴行懲處,看似寬容仁愛,實則放縱爾等繼續作惡,徒使百姓遭殃。如今這天下財富,上不在朝廷,下不在百姓,不過都是讓這些豪強官吏們給侵吞了。好了,朕亦知此事不可能一夜間就全部解決。你且退下吧。”

“臣遵旨。”馬齊耷拉著腦袋,躬身退了出去。

餘暉殘陽,晚風起。

胤禛隻身走出倚廬,他覺得有些冷,那是種滲透到骨髓裡的寒意。依慣例,禮部奉他旨意,前去永和宮將明日新皇登極儀注啟奏皇太后知曉,可她竟回說:“皇帝誕膺大位,理應受賀。與我行禮,有何緊要。”難道他繼承大統竟讓她那樣的失望嗎?她為什麼寧可相信那些街頭巷尾傳來的流言蜚語,卻不肯相信他這個親生兒子的話!“仁壽”皇太后的尊號本已由內閣翰林院擬定,“皇太后表文、冊文及金冊、金寶並儀仗等項”也已“速行備造”,欽天監選擇好吉期,單等皇太后點頭應允即可。可誰能料想,這居然也被皇太后以“梓宮大事正在舉行,悽切哀衷,何暇他及。但願予子體先帝之心,永保令名。諸王大臣永體先帝之心,各抒忠悃,則兆民胥賴,海宇蒙休。予躬大有光榮,勝於受尊號遠矣。”給冠冕堂皇的拒絕了。不論是諸王大臣具折懇請,或是他屢次誠敬叩請,均被她態度強硬拒絕,更不用說從永和宮搬出,移居到皇太后所應居住的寧壽宮了。

胤禛眼前浮現出她冷漠而疏遠的面容,一股淒涼,酸澀之意在胸腔裡漸漸擴散開來,腳下有些鬆軟,如踩在雲端般,他伸手扶住了白玉雕欄,穩了穩神,拾階而下。內侍們遠遠跟隨。

胤禛緩緩走至梅樹下,見泥土之上,落花重疊,鋪起薄薄一層。他低頭用腳尖輕輕撥了撥滿地殘梅,喃喃自語:“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清宮夢縈Ⅱ第六十一章(2)

風越加刺骨,胤禛墨黑幽深的眼瞳突地一縮,峻顏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神情,忽地伸手,指了指前方,近侍已明其意,轉身速傳下去。片刻,已有內侍上前扶持著胤禛,坐進寬敞輕煖的輿轎。“起轎。”

天擦黑了,紛紛揚揚飄起了雪,御輦徐徐停穩,胤禛步出轎,抬首瞧見那一角宮牆,冰冷淡漠的眼中湧起一絲溫柔之色。

侯在寢宮外的蘇培盛遠遠望見了,忙撐了傘迎上來,替胤禛擋著風雪,護著他入了殿內。

胤禛隨口吩咐:“讓御書房把摺子搬到這裡來。再去將——”他住了口,起身欲走,一眼瞧見蘇培盛手在微顫,不由道:“怎麼了?”

蘇培盛忙跪下回稟:“皇上,淨月師傅讓——皇太后給傳去永和宮了。”

胤禛驀然一驚,狠瞪他一眼,嚇得蘇培盛身子一軟,幾要倒下,慌結巴道:“——奴,奴才讓人跟,跟著的,如有變故,立時,會前來回稟的。”

胤禛無暇再去痛斥他,轉身便走。

永和宮。

宛琬才踏進永和宮,便有宮女迎出,領著她進入西偏室外的小客廳。

宛琬見廳內亮堂處,皇太后已端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