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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但顏路說的話又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子房,路不願試。”他靠在張良身上,抱得不緊,埋頭時鬢角輕貼著張良的肩,姿態虔誠如同皈依。

張良沒有問為什麼。

張良知道為什麼。

他們是在塵世浮沉中好不容易抓到了彼此的浮木,僅剩不多的時間,不敢再拿來冒險。

“但,良希望能陪無繇更長遠些。”張良輕輕地笑起來。

肩上有異常的觸感,張良心底微驚,卻聽到顏路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不過,當張良和顏路做了決定,來請蕭鳴和他們一起回長安的時候,蕭鳴的說法卻讓他們再次糾結了。

“鳴來此時立過誓,此生再不出莊。”頓了頓,蕭鳴又補充了一句,“此地風水好,顏先生在此治療,效果應是更佳。”說完便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負手等著三人決定。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張良終於開口:“長安……良不能一走了之。無繇你便在此安心解毒。師兄一併留下吧。莫忘了時時遞訊息回去。”說完,張良轉身便走,似乎一刻也不敢多停留。顏路卻奇異而迅速地抓住了張良的衣袖,說話時,仍是微微地笑著:“時候不早,又是雨天,子房不若休息一日再離開。”

張良垂下的衣袖隱隱顫著,半晌後,低聲應道:“也好。”

……

五日後,長安。

面對明明出去了三個人最後卻只回來了一個人這詭異的狀況,張不疑只是看了看他阿父面無表情的一張臉,便識趣地沒有多問。

倒是張闢彊一下子垮了臉:“阿父,無繇先生呢!”

張不疑有些忐忑,他的直覺告訴他——阿父現在不願意提起無繇先生。

張良的臉色如他所料地有些灰敗,卻又淡淡地一笑,溫溫和和地摸了摸張闢彊的頭頂,安撫道:“會回來的。”

張闢彊不依不饒:“什麼時候?”

“會回來的。”尾音被張良迅速截斷。

那種篤定的語氣……卻像是在說服自己。

半年裡,張良過著與從前相差無幾的生活。顏路的狀況每月由伏念寫信送來,並沒有任何不利的訊息傳來。

但,他的眼底終究沒再出現笑意。

而最後一封信上,伏念說:“毒性已祛。然失於調養,或以三年徐徐圖之。”

次日,留侯上書請了半月的病假。

……

張良在三省屋舍外見到顏路好好地站著時,懸了多日的心終於能放下。

覺察到有人來,顏路似乎有些疑惑,但緊接著,便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隔著衣服,能感覺到那具身體在微微顫抖。

顏路有些發愣。

恰好經過的伏念輕咳了一聲,兩人都渾然不覺,而同樣經過的蕭鳴直接無視了他們。

伏念:“……”

顏路笑著拍了拍張良的背,柔聲道:“子房來得很急。”是陳述,又像在尋一個解釋。張良卻不能說原因,只是緊緊地抱著他,許久,才將心緒平復下來,開口時,嗓音有點喑啞:“無繇……”

“嗯。”

“真好。”

——你還在,真好。

……

掐著時間在小聖賢莊停留了幾天,張良終於還是踏上了歸程。

按照伏念說的,讓顏路在這裡多調養三年,以免除後顧之憂。

張良本打算一年來看一次,但這次回到長安,卻趕上了朝堂後宮的易儲風波。原本張良不打算插手,然而呂后親信呂澤卻親自找上門來求計,百般推脫不得之下,張良建議太子劉盈設法延請商山四皓為座上賓——商山四皓一直不肯接受劉邦的邀請出山,將來若有一日劉邦見到商山四皓站在劉盈一邊,便知儲君一事已無轉圜餘地。

但此後,呂雉便暗中派人監視起張良的行動。張良深知呂雉手段,為免將顏路牽涉進來,他不得不按捺住自己,暫時不去桑海,除了信件往來依舊。

張良等著三年期滿,伏念和顏路歸來那一日。他開始想著如何讓自己避出呂雉的視線,以免這個女子盯自己盯得太緊,把火燒到了顏路身上。

然而三年期滿時,張良等到的伏念最後一封信,寫著的卻是——事有變。

事有變?

然後呢?

彷彿渾身的力氣一下子被抽乾,張良跌坐在地,竹簡摔在眼前,斷裂得讓人心底發冷。

……

伏念再見到張良,是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