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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又想起另一首好詩——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他仰頭又灌下一口烈酒,抬手隨意擦了把灑在臉上的酒液,也不知道是酒飛入眼還是夕陽熾灸,總覺得眼角火辣辣熱得難受。

“老人家,”他揉著眼喊道,“船可已出了三同州?”

“是啊,”船尾搖櫓的老漢朗聲說道,“午後就已經離了三同管轄了。”

從三同城鎮出來,追命給鐵手送了封信說要南下查案,便包下了這艘船順流而下,船家是個六旬老翁,帶著十五、六歲的孫女兒打魚行船,反正追命只要離開那個是非之地就行,船搖得快慢是不管的。這兩日,追命過得也真是快樂,行得悠哉遊哉,風光萬紫千紅,偶爾“作”首好詩,還能時常在隨意靠岸之地找到美酒、順便逗弄逗弄鄉野少女——實在是讓他心花怒放,滿面春風。

——若沒有心頭那時不時浮起的回憶就好了。

唉。

回憶加上一點悽然,就帶點了病態的美豔,不可方物,一如夕照殘陽。

“崔大爺,”正在掌舵的漁家少女抿嘴笑道,“我家爺爺說,你雖然言語乖張,卻真是個痴情漢子。”老漢重重咳嗽了兩聲,少女卻笑得更大聲,這幾日相處,她知道追命雖然面形粗陋,為人卻極和善,倒不懼他。

“聽你這一路喝酒吟詩,離三同城越遠,念她的心事卻也越重,可是不是?”少女一邊熟練的掌舵領航一邊說道,“飄絮應知難為素,雁羽自慚不如輕。漫舞凌風悄入世,三九梨花點落櫻——這詩寫的就是你的心上人,可是不是?”

“噢?嘿嘿,”追命曬笑讚道,“我念的含糊,難為你倒記住了。”

少女噗嗤一笑,“你下了船即嬉笑訕謾,處處留情,上了船又苦苦的念著人家,三番五次的念著這詩,我聽了兩日,也就記住了。”

追命不好意思的“呵呵”兩聲,喝酒吟詩本是他心頭最好,不過,酒是真的,詩是充的——唯獨這一首,倒真是他自己寫的。自己的得意之作自然反覆多念幾次,說者無心,聽者卻察覺得到。

“那小紅兒,”追命老不正經的半眯著眼睛瞅人家大姑娘,“你倒說說看,我這詩寫的是個什麼人?”

“崔大爺真愛說笑,我們粗鄙人家,哪裡懂得這些雅緻,”漁家少女爽朗的笑著,卻又順口答道,“是個白衣冷美人兒吧。”

追命驚訝的瞪圓眼睛,少女又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這是我亂猜的!你這首詩還是個謎語,說的是種花,此花每年皆綻,不是真正的花,卻比真正的花生得清俏,得之不易——是雪花不是?”她得意的說,“雪花本素,清冷秀麗,可見是個愛穿白衣的冷美人兒,可是不是?”

追命哈哈大笑,拿起酒葫蘆晃一晃:“正是,花之質,月之芒,雪之魂,玉之魄——我的歪詩說不出他一成的好啊。”

“怪不得,這樣的美人兒,所以你會吟‘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的怨詩呢!喜歡她的人,不止你一個,可是不是?”

追命歪頭挑挑眉,“小紅兒,你聽得夠細,也懂得挺多啊。”

漁家女黝黑的面孔泛了紅,不再言語。那搖櫓的老翁倒笑呵呵的接話道:“那是因為她未來婆家是個耕讀之家,那家少爺的詩文經常被人傳抄,小紅兒為著未來夫婿,特意去找教書先生學了些文章……”

“爺爺!這種事情你也亂說給人聽!”少女嗔怪道,臉已經脹得通紅了。

“呃,你說起崔大爺說得大大咧咧、頭頭是道,就不許別人來說你了?”她家爺爺與追命一同大笑起來。

“那不同,我的夫婿,我自然要懂得他,哪能讓他天花亂墜的說上一堆話就被哄了的!”少女紅著臉卻理直氣壯地說道,引得兩個男人更大聲的笑起來。

笑該笑,追命笑著笑著卻是慢慢的斂了笑容——天花亂墜的說上一堆話就被哄了……

他嚯的站了起來,“該死的!還是被他支開了!”他摸出一錠碎銀子拋在船頭,旋風般一踩船身,腳尖幾點水面飛上岸,幾個起落,身影便消失在暮靄間。

第二十章

雨又下起來了。

雖說春無三日晴,但這三同的天氣跟京城實在是相差甚遠。近傍晚時還是雲彩萬千,暮光豔麗,太陽剛落山,傾盆大雨又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一天之內,由雨轉晴,由晴入雨,不過片刻之間,冷血在雨幕中如同伏獸,雨點大大小小的落在他面前的水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