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將至,氣溫慢慢爬升著,帶著一股子燥熱感。每日都有陰雲壓過,除了燥熱又增添了一絲陰鬱。
崔靜嘉就是在這個時候重生的,雕刻精良的窗框,曲廊迴旋,一派精緻奢華。
這個很明顯是靖安侯府她曾經的屋子裡才能看到的景色,而她還記得,自己明明是在太子府病死的。
任誰在上一秒將要死去,而下一秒又回到年幼時候的狀態,都會有些愣神。崔靜嘉就這麼呆呆的望著她的拔步床的床頂看了許久。
她還記得自己臨死前在那張奢華的大床上,和葉良娣對話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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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秋老虎猖狂的季節,太陽仍然不有餘力的散發著熱量,太子府裡卻依舊涼爽。
崔靜嘉靠在床邊,或許今天就是她在這世間最後的一天了,明明已經病入膏肓的人兒,今天卻異常的舒爽。
她的院子裡早已經沒有了幾個人,太子府裡的丫鬟早看她快要死去,都巴巴的去尋找新主子庇佑,她自己的丫鬟也送回了家。
還在胡思亂想著,就看到門邊一個女子走來。女子穿著簡單,頭上也只是別了幾個清爽的珠釵。
隔得遠的時候,她還看不清楚,可是隨著女子越來越近,她也就認出來,眼前的人正是葉良娣。
葉良娣信步走到床邊,看著臉色隱隱恢復光澤的崔靜嘉,自然是知道這就是迴光返照。按照太醫的說法,崔側妃已經活不了幾天了,現在這模樣,想來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你說你,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想著進了這狼窩?”
葉良娣一開口,就讓崔靜嘉給蒙了,艱難的坐了起來,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惹人愛憐,就算是這個時候,崔靜嘉的長相也依舊精緻美麗。
白皙的面板因為生病變得有些透明起來,眼睛也因此變得大了幾分,原本圓潤的小臉此刻更是瘦成了瓜子臉,瞧著怯生生的。
沒有等她回覆,葉良娣望著她接著道:“這太子府上,就你瞧著最好欺負了,性子軟,又沒有心計的,就像是一隻大白兔急匆匆的跑進狼窩一樣。”
“好好的國公夫人不當,偏偏來這裡受罪,我若是你孃親,真的要哭瞎了才是。”
崔靜嘉嘴巴努了努,想要辯解,那楚弈言可是個大凶神,她在他面前都嚇死了,還做他夫人,或許都活不到現在。
可是事實上的確如葉良娣說的,她娘因為她倔強的要嫁給太子的事情,罵了她不止一次,在她面前也哭了不止一次。
“我本來還以為你真的愛太子愛的死去活來的,可是來到這太子府一看,你對太子就像是對兄長一樣,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崔靜嘉越發摸不著頭腦了,她沒弄懂為什麼葉良娣會對著她說這麼個有些不著調的話,吞了幾口唾沫,還是開口道:“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葉良娣的神態很和煦,甚至帶了些懷念的意味,“你長得很像我妹妹,性子還有長相都很像,不過她已經走了,留我一個人。”
“我現在就和你念叨著,希望你下輩子投胎能夠明白些事理。不要光長身體不長腦子了!”
崔靜嘉大窘,明明葉良娣也就比她大不了多少歲,可是偏偏還老氣縱橫的對她說教。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崔靜嘉覺得自己腦子也靈光了不少。
這些話,若是家裡人說,她或許還聽不進去,可是葉良娣說的時候,她居然真的覺得自己短短的人生活的稀裡糊塗的。
對不起為她操心的父親,也對不起一直為她盤算的母親。
葉良娣眼裡滿是恨鐵不成鋼,還帶著些忿然,“你說你……”
突然的,葉良娣在崔靜嘉移動手臂的時候看到了熟悉的一點,眼睛徒然睜大了幾分,然後不敢置信的捋開了崔靜嘉的袖子,又是出乎意料又是意料之中的看到她肘部內側的守宮砂。
“你和太子還沒圓房?”
崔靜嘉收回手,徒然臉就紅了起來,不過還是喃喃解釋道:“太子哥哥說了,等我再長大一些……”
“崔靜嘉,你真的蠢死了!”葉良娣搖了搖頭,一副她無藥可救的模樣。
崔靜嘉只覺得自己很委屈,每個人都說她蠢,明明她都已經用心的做好每一件事情了,可是還是有人說。
似乎是臨死了,她那兔子膽也壯大了幾分,“我不蠢!”
葉良娣盯著她看了幾秒,像是在看什麼稀奇的東西一樣,突然撲哧的笑了一聲,“現在膽子倒是肥了,敢和我頂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