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末世一個月後,各地的倖存者們開始向外傳送廣播,各式各樣的倖存者聚集地也慢慢建立起來。考慮到隊伍裡有兩個都是個受不了長期奔波的普通人,唐千鶴決定先把他們安置到倖存者聚集地去,然而雖然上一世她跟著修生生那群人四處遊蕩的時候也曾到過幾個人類臨時聚集地,但她本人卻從沒關注過這些基地是何時建立又是怎麼建立的,這時也只能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了。
經過改裝的封閉貨櫃車看起來格外有安全感,一路上他們遇到許多請求搭載的普通人,唐千鶴不知道北歸是怎麼想的,但在她看來,從遊蕩者嘴下救一個人容易,可在末日裡養活一張嘴太難了。
文蓁他們不可能沒想過這個問題,但十天之後,貨車還是嚴重超載了。
必須有人看住貨車集裝箱裡的物資,文蓁鎮不住場子,這個討人嫌的任務責無旁貸地落在唐千鶴身上。
和十幾個陌生人擠在狹小空間裡讓黑髮少女時時保持緊繃狀態,連續數日如此,對精神和身體都是一種巨大負擔,雖然中午會有文蓁進行短時間的換班,但杯水車薪,情況根本沒得到改善。
又過了兩星期,車隊開進了一個山谷裡。中午十一點半,貨車按慣例停了下來,所有人原地休息兩小時。
當貨車上的人都分配到了作為午餐的蘇打餅和罐頭肉,唐千鶴冷著臉跳下車,正遇上來換班的文蓁,她看到唐千鶴,愣了愣,然後面露擔心:“千鶴?”
唐千鶴擠出一絲笑:“沒什麼,中午辛苦你了。”
“啊,沒有,我才想說……辛苦你了。”
將唇邊的弧度彎得更高些,和文蓁道別,唐千鶴走到悍馬旁,敲了敲車窗。
車窗放了下來,北歸在駕駛座上笑出一口白牙:“喲,救世主。”
某人額頭青筋暴起:“擦擦你臉上的幸災樂禍成麼?快撤了中控鎖。”
車門輕輕“噠”了一聲,唐千鶴拉開門,一屁股坐進副駕駛,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喃喃:“我覺得我快到極限了。”
“哇你不說我還真沒看出來,我以為你很享受被人簇擁的感覺呢。”
她瞪他一眼:“換你和他們擠一起試試?”
北歸眯著眼睛笑。
“‘sad’,我早就注意到你身上有這方面的特徵,沒想到你這麼能忍,還讓我罕有的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呢。”
“……”
sad,社交焦慮失協症,通俗的說法就是“人群恐懼症”,宅男宅女的親密好友,和抑鬱症一樣自帶時髦感的現代病,但再怎麼用文藝筆調修飾也掩蓋不了它是一種精神疾病的事實,是病就會對患者造成傷害。
和修生生他們在一起時就不會,就連剛遇見那會兒也是,一開始就沒有這種困擾,大概是因為彼此都是常人眼中的“異類”?換句話說他們是同類……
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很危險,唐千鶴暗暗搖頭,重新作出解釋:一定是那時候對恐怖分子的害怕完全壓制了人群恐懼症……
“我睡一會兒,麻煩幫看一下前面那些人。”
“哎?”娃娃臉皺皺鼻子,“我中午也有事情要做的啊。”
“反正又是打遊戲吧,拜託偶爾也盡一下隊員的天職好嗎?都沒網了單機遊戲也打得這麼熱火朝天……”眼睛閉上,聲音越來越小,眉頭卻一直蹙著。
北歸看了她兩秒,聳聳肩,換了另一盤車載cd,按下播放鍵……
沒有歌詞的輕音樂在空氣中流淌,時間的流動彷彿也跟著變慢了。
手指在虛空中划著節拍,琥珀色的眼睛卻瞥向前方的貨車。貨車的門敞開著,女人們縮在角落裡,男人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看向這裡。
牧羊犬終於離開了羊圈,豺狼們按捺不住獠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