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20日,唐千鶴風塵僕僕地回到了青華基地。
她家門前有一棵老銀杏,歷經了幾場秋雨,綠葉轉金,此時已經半樹金黃。唐千鶴遠遠看到它,彷彿重逢了一位故友,這些天被厄運折磨得冰冷的心微微一暖。
鑰匙和揹包一起落在了太陽王宮,考慮到他們家安裝的是最高階的c級鎖,女孩子花了三秒鐘給自己做心理準備:萬一家中無人應門,她就得效仿樑上君子,從窗臺翻進自家別墅。
但當她來到家門前,卻發現大門是虛掩著的。
心頭一跳,她推開了門,換下拖鞋,經過玄關,踏入正廳……一個雪白與蒼黑的世界陡然跳入眼簾——
窗簾的顏色從淡藍換了慘白,輕飄飄的白紗,充當了靈堂的帷幕。廳裡擺著一張黑色靈桌,桌上擺放著□□、白燭與香爐,正中是一張黑漆漆的靈牌,上面寫著“摯友文蓁之靈位”。
唐千鶴第一眼沒反應過來,再看一眼,這個人就像被丟進了鐵達尼號的沉船現場,渾身冰涼。
如果這一路上,她不曾見過‘弗蘭病’導致的悽慘景象,真會以為這是一個有些過火的惡作劇,但此時她望著那張靈牌,無需其他佐證,直覺和理智就作出了聯合裁判:文蓁死了。
腦海像被高壓水槍沖刷過,一片空白,腳下的大地在旋轉,她退後一步,手無意識地在空中揮舞,似乎想抓住什麼……
有人從背後接住了她。
唐千鶴回過頭,看到了北歸。
她張開了嘴,想要問什麼,卻突然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彷彿被人扼住了咽喉。
娃娃臉上少了些精氣神,眼眶下出現了兩個淡淡的黑眼圈,劉海長了還沒來得剪,垂落在眼前遮住了視線,但這些都不妨礙他睜大了眼望著她,瞳仁中的光劇烈顫動。
風從窗外湧進來,像一隻看不見的手,撥動廳中的白色靈帷,北歸的心也像被誰攥了一下。
“你……”他說了一個字,然後頓住了,忽然將她按進自己的胸膛,用力的,緊緊的,彷彿將一整個世界擁入懷中。
暖的。他想,不是幻象,不是夢,她確實回來了。
如果只允許用一個詞來形容這個場景,那必然是“失而復得”。
如果只允許用一個詞來描述北歸的心情,那大約是“欣喜若狂。”
她消失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裡,世界天翻地覆。
“弗蘭病”的出現,讓全球的異能者在短短一個月裡,減少了近四成。沒人知道它的病理是什麼,更沒人知道該怎麼對抗它。它突然地出現,然後像中世紀的黑死病那樣,收割走成片成片的生命。患者從發病到死亡,這個過程最長不超過兩日。
某個人突然斷了音訊,再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具腐爛的死屍,這樣的例子,現在到處都是。
在這樣嚴峻的情況下,唐千鶴和仇一客失蹤了一個月,連北歸自己都不相信他們還有生存的希望。
唐千鶴被他擁在懷裡,被文蓁的死衝擊得一片荒蕪的腦海裡,理智慢慢回籠。她緩緩抬手,手指觸到他緊繃的背,雙臂合攏……清晰地感到在她回應他的瞬間,他顫了一下,然後將她抱得更緊。
兩人貼得太緊了,她沒法呼吸。
鬆開了環著他的手,唐千鶴用手輕輕推了推他胳膊,過了幾秒,那個懷抱終於鬆動了,她從裡面退出來,抬頭看他。
之前沒注意到,他憔悴了好多,那張娃娃臉都快瘦出稜角了。
她說:“你……”
“你這一個月去了哪裡?”
兩個人幾乎同時發問,唐千鶴一頓,回答:“飛艇在去加尼亞的路上墜海了,我和仇一客流落到了孤島,後來有人恰好有人去那個島上辦事,就順路救了我。”
那麼漫長的一個月,其實也只用一句話就能概括完畢。
她的語氣很平靜,但北歸注意到她話裡一個不合理的地方:她說的是“救了我”,而不是“救了我們”。
假如她這句話是對事實的平鋪直敘,也即是說……
“仇一客怎麼樣了?”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北歸心裡其實已經有預測。
唐千鶴的嘴唇顫了一下,眉間終於透出一絲痛苦。
“他死了。”
“……因為‘弗蘭病’?”
他原本考慮要不要解釋“弗蘭病”是什麼,但唐千鶴似乎已經完全明白了這個詞的定義,很自然地搖搖頭,說:“不完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