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每天晚上都會來這裡。”老人停住了腳步。

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自加爾-卡納犧牲後，身為上任家主的他便下達了命令，禁止任何人進入此處。

『父親』對柯麗雅來說是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名詞，曾經會被這個名詞牽動起來的情感並不是愛，而是徹骨的仇恨。冷酷無情的人、拋棄母親的人、間接害死母親的兇手。對於那個男人的印象，全都是那個老乞丐告訴她的。

每當她問起自己的身世時，老乞丐就會情不自禁地望向遠方。

於是年幼無知的柯麗雅明白在城北那條路的盡頭，有一個被稱之為帝都的地方。帝都是賀露提雅聯盟的命脈，那裡的人身著華服，卻個個冷酷無情。在帝都之中，有一個名為加爾-卡納的大貴族，他地位尊貴，只要一聲令下便會有無數騎士為他赴湯蹈火。

“那麼，我能去找他麼？”年幼的柯麗雅用她水汪汪的眼睛注視著乞丐。

“不能。”

乞丐回答她：“因為他已經拋棄你們了。”

柯麗雅疑惑地問到：“可是，為什麼他會拋棄我們呢？”

“因為，他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柯麗雅，你要牢牢地記住，那個男人是害死你母親的兇手。”她的手被老乞丐握得生疼，疼得她的眼角泛起了淚花。

乞丐還說，貴族都不是好人，想要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就要學會憎恨。

……

“我曾經犯下了不可彌補的過錯。”

老人神色黯然，當他垂垂老矣之時，每次在後花園看見兒子孤寂的背影，他心裡的愧疚也就更深一份。他覺得如果當時自己不那麼武斷，事情便不會發展到今天的地步——“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當年趕走你的母親並不是他的本意。”

他沉下的眼睛彷彿能看見當年的畫面。

“快走，艾芙婭！”

加爾-卡納站在後花園中與卡納家族的騎士團對峙著。

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他身後捧著匕首的女僕臉色慘白。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加爾見她猶豫不決，稍稍用力將她推出了後門，他的刻痕力凝結成了一道火牆，將死死封鎖住了後門。

騎士前的老人勃然大怒：“混賬，竟然敢把家族的信物交給一個外人！你們還愣著幹什麼？”

騎士們左右為難。

一面是家主的繼承者，另一面則是現任家主，無論得罪那一方，他們都沒好果子吃。

見騎士們沒有反應，老人怒意更甚，他重劍一揮狠狠砸向加爾。

他依稀記得他們的戰鬥毀了大半個庭院，但自始至終，加爾都未曾離開過後門半步，待他力竭倒下，騎士們得以追出後院時，那個女人早就逃得不知所蹤了。

他曾經斷言自己的兒子是一時鬼迷心竅，然而十多年過去了，即使政治聯姻後兒子有了兩個女兒，他也依然對那個女人念念不忘。

至於那個約定更是可笑至極。

——當她把孩子撫養成人後，便會讓孩子帶著家族信物來帝都找他。

在他看來，那個間諜一定會轉眼就將信物帶回馬福亞家族，直到多年之後，他聽說艾芙婭在逃亡的路上遭遇了馬福亞家族騎士的攔截，為了保護信物受了重傷，因此在生下柯麗雅不久後便死去了。

“你的母親，從未想過要違背那個約定。”

如果不是她傷勢過重，如果不是柯麗雅被一個仇視貴族的乞丐撫養長大，如果不是她加入了刺客公會……

這件事本應簡單許多的。

“這件事因我而起，我也早就有了覺悟——如果你的仇恨還未平息，就用你手中的匕首了結一切吧。”

老人合上雙眼，語氣中竟有了一絲解脫的意味。

加爾，你一定也看見了吧。

艾芙婭遵守了她的約定，讓你們的女兒帶著家族信物回到了這裡。

對不起。

當年是父親看走眼了。

……

“後來呢？”

艾麗莎一隻手撐在餐桌上，津津有味地聽著林秋『拯救世界』的故事。

“後來？”

林秋楞了一下：“不知道。阻止了比克大魔王的復活，我就功成身退了。”

“是嗎？”

林秋故作深沉地點了點頭：“沒錯，勇者的故事停留在擊敗魔王的那一刻就可以了……說起來艾麗莎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