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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朝不敢欺負它,反了過來,反而被它欺負了。十年之前,我的師父到瓦刺來,聽說他本來是要替你爺爺報仇,後來卻做起我的師父啦。他教我記得自己是中國人,千萬不能與中國為敵!師父來後,我爹爹的性情也好像有些改變了,我常常見他深夜捶胸中宵繞室,自言自語地說道:‘報仇,報仇,該不該這樣報仇?’神情很是可怕。我有一兩次上去勸他,他卻又瞪著眼睛說:‘孩子啊,你可得記得先人的如山仇恨!’”

“我此次實是瞞著父親,私逃回來的,事情只有我師父一人知道。中原武林的種種情形,也是我師父對我說的。我是中國人,我絕不會助瓦刺入侵,可是我也要報仇……”雲蕾衝口說道:“怎樣報仇?”張丹楓道:“我入關之後,細察情形,朝朝其實已是腐敗到極,要報仇我看也不很難,我若找到地圖寶藏,重金結士,揭竿為旗,大明天下不難奪取!”雲蕾吃了一驚,道:“你想稱王稱帝?”張丹楓笑道:“皇帝也是常人做,一家一姓的江山豈能維持百世?不過我搶大明的江山,也不只是就為了做皇帝……”雲蕾道:“就為了報仇嗎?”張丹楓道:“也不只是就為報仇,若然天下萬邦,永不再動干戈,那可多好!”頓了一頓,忽然一陣狂笑吟道:“人壽有幾何?河清安可俟?焉得聖人出,大同傳萬世!哈哈,若能酬素願,何必為天子?”雲蕾在黑暗中雖是看不清他的面容,也可想見他的狂態,忍不住介面說道:“做不做皇帝,那倒沒有什麼希罕。只是你若想搶大明九萬里的江山,不管你願不願意,只恐也要弄至殺人盈城,流血遍野,何況現在蒙古又要入侵。你若與大明天子為仇,豈非反助了瓦刺一臂?”張丹楓怔了一怔,忽地柔聲說道:“小兄弟,你的話也有道理。小兄弟,大哥聽你的話,你說不讓我做皇帝我就不做皇帝。小兄弟,你說吧,我就聽你的話。”聲調溫柔,言語甜蜜,雲蕾面上一熱,身子往裡一縮,手掌往外怒道:“誰要你聽我的話!”張丹楓道:“怎麼啦?又生氣了?”雲蕾再也不說一句話,張丹楓嘆了口氣,手觸岩石,擱在石瓣上的乾糧已全被雲蕾吃光了。原來適才雲蕾聽張丹楓說話,聽得出了神不知不覺地拿起乾糧來吃,到省起“不該”吃時,已是吃到最後的一塊了。張丹楓暗暗偷笑,黑暗中但見雲蕾一雙眼睛有如黑夜明星,閃閃發亮。張丹楓柔聲說道:“小兄弟,你該睡啦!”給她低唱催眠小曲,雲蕾本覺疲倦,吃飽之後,聽他柔聲催眠,睡意頓濃,眼皮慢慢地闔了下來。張丹楓提劍坐在洞口替她守衛,其時驟雨已過,但黑夜之中,官軍也不敢闖上山來。

張丹楓亦是疲倦之極,但為了衛護雲蕾,撐著眼皮卻是不敢睡覺,忽然聽得雲蕾叫道:“大哥,大哥……爺爺……爺爺……”張丹楓應了一聲,回頭一望,雲蕾又不叫了,聽她鼻息均勻,原來是說夢話。張丹楓脫下外衣,輕輕地披在她的身上仍然坐在洞口提劍守衛。

雲蕾正在夢中,夢中見張丹楓仰天長笑,忽然又手撫畫鄭痛哭高歌,雲蕾覺他甚是可憐,上前扳他肩膀,忽地爺爺持著那根飾有旄毛的竹杖,顫巍巍地走來,插入兩人中間,舉起竹杖便打,雲蕾道:“大哥救我!”爺爺手裡的“使節”忽然又變了羊皮血書,爺爺持那塊羊皮往她頭頂一罩,罵道:“誰是你的大哥,你快快把他殺掉!”血腥味陣陣撲來,雲蕾非常難受,喊又喊不出來,一驚而醒。

但見洞口曙光透入,雲蕾定了定神,發覺自己身上披著張丹楓的外衣,面上發燒,心頭髮酸,取下外衣,輕輕走出,只見張丹楓坐在石上,劍尖抵地,頭向下垂。原來張丹楓一夜未睡,實在熬不住了,所以臨到天亮之際,打了個盹。

羊皮血書的陰影又在心頭擴大起來,雲蕾手撫劍柄心道:“若然此際刺他一劍,倒是絕好時機。啊,啊!我怎能如此想法,爺爺啊,爺爺啊!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啊!”朦朧中似見爺爺持著使節走來,就像夢中那樣情景,用嚴厲的目光瞪著自己,難道是還在夢中?雲蕾咬咬指頭,感覺痛苦,這不是夢,可是她又多願永在夢中,永不醒來。夢中雖是難受,也比不上醒來面對“仇人”之時的難受啊!“我放棄了這個絕好時機,不殺張家的人,爺爺在九泉之下會怪我麼?”雲蕾手撫劍柄,邁前兩步,忽然又把手指送入口中一咬,劇痛中頓時清醒,爺爺的影子消失了,她把劍一下按入鞘中,將長衣輕輕地替張丹楓披上。

張丹楓動了一下,驀然伸了個懶腰,笑著站起來道:“嗯小兄弟,你這樣早就醒來了!為什麼不多睡一會兒?”雲蕾咬著嘴唇,面色蒼白,張丹楓凝望著她,目光充滿柔情,又帶著無限憐惜,雲蕾激動得幾乎哭了出來,轉身不敢再看張丹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