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道:“不錯,是謝天華!這才把我氣得死去活來。我喝問他道:‘十年之約,你忘記了嗎?你是復仇還是事仇?’他瞪我一眼,刷刷刷,一連三劍,將我逼出屋外,緊緊跟蹤追出。在同門之中,他的武功最強,我明知不是他的對手,可是這時恨極氣極,反轉身來,便要和他拼命!”
“可怪他在屋內那樣狠心,在屋外卻並不動手,避我數招卻忽地低聲說道:‘你知道張宗周是什麼人?’我怒極罵道:‘憑你如何說法,總不能把張賊說成好人!’劈面又是一刀,輕身夜行,不便攜帶禪杖,我帶的乃是短刀,使來甚不趁手,哪能斫得他著?只斫了兩刀,猛聽得他低說了聲:‘好糊塗的師兄!’忽地欺身直進,一伸手就點了我的軟麻穴,將我背了起來。這時相府內已是人聲鼎沸,守夜的武士都已驚起,他揹著我竄高縱低,轉彎繞角,轉瞬之間,便到了園中一個靜僻的角落,那裡有一個精緻的馬廄,他從馬廄中牽出一匹白馬,解開我的穴道,低聲說道:‘多年兄弟難道你還不知我的為人?快走,快走!’我不肯上馬,對他說道:‘你若不與我說個明白,我決不走!’他面色一變,忽然厲聲說道:‘你若不走,休怪我手下無情,不但要走出相府,我限你三日之內,離開蒙古,否則取你性命!’我大怒揮刀再斬,刀卻給他搶去折斷,一下子將我拋上馬背,喝道:‘你真的不想要命了麼?’我絕料想不到他如此反面無情,自思:他既如此棄信背義,我白送了性命,有誰知道他是本門叛徒?不如權且避開,以後再找他算帳。那匹白馬神駿非凡,不聽人騎,幸而我還有點功夫,強力將它制服,騎馬衝出相府,背後數十百騎,紛紛追來,聲勢洶洶,只聽得那些人都在喝罵:‘好大膽的賊人,居然敢偷了丞相的寶馬!’哈,原來這白馬竟然是張賊的坐騎,怪不得如此神駿,它被我制服之後,放開四蹄疾跑,真如追雲逐電一般不消多久,便把那些人都撇在後面,再也追趕不上。那一晚我雖然被氣得死去活來,卻也意外地得了一匹寶馬”那匹白馬就係在廳中,似乎知道潮音和尚說它,又嘶了一聲。雲蕾細看,這匹白馬和張丹楓那匹“照夜獅子馬”甚是相像,只是頸上多了一撮黃色的鬃毛,想來都是同一馬種。
潮音和尚道:“蕾兒,你在出神想些什麼?”雲蕾說道:“三師伯若是甘心事仇,又焉肯將張宗周的寶馬也送給你?”潮音道:“所以我是十分不解呀!若非這匹寶馬,我也逃不出蒙古。”雲蕾搖頭道:“此事實是費人猜疑!那張宗周是什麼人?難道--”潮音“啪”的一掌,又將玉幾打掉一角怒道:“那張宗周是奸賊世家,歷代在瓦刺為官,助瓦刺整軍經武,圖謀吞併中華,這樣一個天下皆知的大奸賊,你說他還能是好人嗎?”雲蕾想起爺爺被折磨,在冰天雪裡牧馬二十年之事,心痛如割,顫聲說道:“他是萬惡不赦的奸人,是我家的大仇人!但,你看他是不是另有來歷?”潮音眼珠一轉,忽然似想起什麼事情似的,從袋中掏出一個紙團,展開說道:“那晚我行刺張賊,一擊不中,被天華一掌將我推開,恰巧仆倒在張賊的書案上,我隨手一抓,拾起了這個紙團,就是那晚張賊所寫的。我想那奸賊深夜不眠,所寫的可能是什麼機密文書,就把它帶回來了。可恨他寫得那麼潦草,我斗大的字雖還認得幾個就認不出這龜兒子寫的是什麼東西。你給我看看,每一行都是七個字,不多不少,一共只有二十八個字,莫非不是什麼文書是什麼詩呀詞呀之類的玩意嗎?”雲蕾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將那張紙接了過來,細細一看,沉吟不語。潮音問道:“這龜兒子寫的是什麼?”雲蕾道:“是一首詩。”念道:“誰把蘇杭曲子謳?荷花十里桂三秋。哪知卉木無情物,牽動長江萬古愁!”也正是張丹楓展圖感慨,曾經對雲蕾吟過的那首詩。
潮音眉頭一皺,道:“那奸賊深夜不眠,寫的就是這麼樣的一首詩嗎?什麼愁不愁的,長江怎麼會愁呢?哼,不通,不通!”雲蕾忍不著又是噗嗤一笑,道:“這是宋朝一個名詩人的詩,長江自古以來是南北交戰的戰場,我看這首詩感慨很深呢。”潮音尷尬笑道:“那麼就算是我這老粗不通,你給我說他寫這首詩是什麼意思?”雲蕾沉吟半晌,忽道:“這本是宋朝謝處厚寫的一首詩,但頭一句和尾一句都給張宗周改了一個字。原詩頭一句是:‘誰把杭州曲子謳?’給他改成‘蘇杭’了,末一句是將‘地域之愁’改為‘時間之愁’,那是傷心人別有懷抱,不必去理會它。末一句本是‘萬里愁’給他改成了‘萬古愁’,頭一句本來只是說杭州的,他卻硬添上一個蘇州這可是為什麼呢?嗯,宗周,宗周,宗周……”潮音奇怪道:“你盡念這漢奸的名字做什麼?”雲蕾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