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丹楓的脈象卻是如常,只是微現出虛弱的跡象,深通醫理者一探便知這乃是因飢餓所致,而並非是受了點穴的影響。
上官天野心中想道:“若然是絕頂的高手,像玄機逸士這樣的人,還可以用閉穴法來防禦我的一指禪功,但若用閉穴法雖被點中,亦不至於暈厥,而且在脈象中亦沒有閉穴的跡象。此人既被點倒,卻又並無傷損,不知是何緣故?難道世上還有另一種我所不知曉的神奇的內功麼?”
上官天野當真沒有料到,世上果然還有一種他所不知曉的神奇內功,那就是彭和尚所著的《玄功要訣》裡所載的功夫。上官天野所習的內功,走的乃是怪異的一路,厲害是厲害到了極點,但卻遠遠不及彭和尚的“玄功”來得純正。故此張丹楓功力雖尚遠遠不及上官天野,但被他的一指禪功遙遙點中穴道之時,卻自然能運功與之相抗,所以雖然暈厥,卻無傷損。
上官天野又想道:“這少年年紀青青,又在飢餓之中,居然能在舉手投足之間,便將我的四個侍者一齊制服,這等本事非有二三十年的功力,絕難做到,難道他是在孃胎裡便練武功的麼?”猛地心中一驚:莫非他是大對頭玄機逸士的弟子?但轉念一想,即算是玄機逸士的弟子,年紀青青,亦不應具有如此武功,而且他應付“一指禪”的功夫,也不像玄機逸士這一路的功夫。
上官天野百思不得其解,他雖有“魔頭”之號,卻亦有那“憐才”之念,當下將張丹楓點醒。張丹楓迷迷糊糊,眼睛也不睜開,竟不知自己曾做過何事,一有知覺,便嚷道:“小兄弟,小兄弟。”上官天野倒了一碗茶放在他的口邊,只聽得張丹楓又嚷道:“呀,呀,小兄弟,你不歡喜馬奶酒,我也不喝這馬奶酒。”
上官天野心道:“這人神思紛亂,怪不得在脈象之中,有心火鬱結之象。”道:“好,你不要馬奶酒,用酸葡萄酒來送乳酪吧。”另外取過一乳酪,仍將那碗香茶移開了又再拿回給他。張丹楓迷迷糊糊,將乳酪和香茶都一齊喝了,叫道:“小兄弟,小兄弟,這才是我的好兄弟,我踏進門來,你不再趕我了?哈哈,你不再趕我了!”驀地向長椅一倒,呼呼熟睡,他季實是太疲倦了。
上官天野不知怎的,只覺這少年與自己甚是投緣,想道:“我這碗香茶內有此山特產的雪參,可以養氣活血,加上這碗乳酪,他便再睡一天不吃東西也是無妨。”當下將張丹楓抱回自己的書房,便讓他在自己平時睡午覺的溫玉榻上安歇。
張丹楓一覺醒來,已是第二日的下午,只覺隱隱幽香,沁人心脾,睜眼一看,只見陽光透過窗戶,視窗供著一盆芝蘭,窗戶兩邊掛著一副對聯,聯道:“難忘恩怨難忘你,只為情痴只為真。”房中佈置精雅,壁上還有一幅書圖,畫中一片紫竹林,林中一個紫衣少女,長眉入鬢,似喜似嗔。張丹楓心中一怔:畫中的景象,好像在哪兒見過一般,連畫中的少女,那身材體態,也象和自己有一面之緣。張丹楓重讀聯語:“難忘恩怨難忘你,只為情痴只為真。”如醉如痴,只覺雲蕾的影子在眼前浮晃,紫竹林中的少女突地化成了雲蕾,好像要從畫圖中跳出來,轉眼之間又消失了。張丹楓自言自笑道:“天地之間哪還有人比得上我的小兄弟,畫中少女雖美也難及她萬一。”不知不覺拿起書案的紙筆,畫了一張又一畫,畫的都是雲蕾的肖像,有含羞的雲蕾,有帶笑的雲蕾,有薄怒的雲蕾,有佯嗔的雲蕾,有惹憐的雲蕾,種種神情,種種體態,一一描繪在紙上,興猶未已,又畫了一幅她和自己並馬賓士的圖畫,題上一首小詞道:“掠水驚鴻,尋巢乳燕,雲山記得曾相見,可憐踏盡去來枝,寒林漠漠無由面。人隔天河,聲疑禁院,心魂漫逐秋魂轉,水流花謝不關情,清溪空蘊詞人怨。”畫完擲筆長笑忽地又嗚嗚痛哭起來。
忽覺有人在自己肩上輕輕一拍,抬頭一看,只見一個頭發斑白的老人,相貌雖然兇惡,眼光中卻似乎對自己透露著無限的同情與關切,只聽他微微笑道:“你是誰?你哭什麼?”張丹楓道:“你是誰?你又笑什麼?”那老頭哈哈大笑道:“真想不到天地之間,竟然還有你我兩個痴人!”兩人相對,哭了一陣,又笑了一陣,那老頭道:“你昨晚叫了一晚小兄弟、小兄弟,你的小兄弟在哪裡?”張丹楓不理不睬,拿起自己所畫的十幾張雲蕾的影象,逐一細看,又嗚嗚地痛哭起來。
那老頭道:“哈,這就是你的小兄弟嗎?”張丹楓嚷道:“你怎敢瞪著眼睛看我的小兄弟,哼,哼,我要打你這個沒禮貌的糟老頭子。”一掌掃去,那老頭豎起一指,輕輕一點,張丹楓的金剛掌力,被他指頭輕輕一觸,全都消解,忽地又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