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那位權傾一時的攝政王正一截朽木一樣,直挺挺的躺在那裡,眼神裡充斥著濃厚的恐懼情緒,看上去詭異極了。
而沈青桐則是從容不迫的穿好鞋子,然後,一寸一寸的抬起頭來,看向了他。
她的目光沉靜而幽深,微微揚起的唇角透著一種說不出的邪氣。
“王爺!”趙剛猛地驚醒,倒抽一口涼氣,想要上前一步,但又像是被那麼濃厚的血腥味衝撞著,居然只走了半步,再就裹足不前,只是眼神複雜,不可思議的盯著沈青桐,質問道:“你居然……”
話到一半,他卻突然打住,又打了個寒戰,忍不住的質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她在口脂上塗毒了嗎?她在那杯水裡下毒了嗎?
進門之後,攝政王接觸到的就只有這兩樣東西,可無論是沈青桐在其中哪一種上下毒的,她自己都會難以倖免的,怎麼可能毒倒了攝政王,反而她這個弱女子安然無事?
沈青桐見他沒有動手的打算,就是勾唇一笑,好脾氣的挑眉道:“之前送去驛館的那封帖子,我讓人在寫字的墨汁上加了點兒料,然後——之前在你們進門之前,我又事先在那個杯子的內壁上塗了點兒東西。兩物相沖,不過爾爾!”
“你——”趙剛用力的握著手中劍柄,眉心擠出了層層疊疊的溝壑。
沈青桐卻是拍了拍裙子站起來。
她舉步朝他走過去。
殺了他的主人之後,她居然像是對這個人毫無戒心的樣子,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站定,然後仰起頭,盯著他的眼睛,有恃無恐的微笑道:“怎麼?你還需要替他報仇嗎?”
他這話,問得就很有幾分詭異了。
趙剛的眉頭越皺越緊。
沈青桐已經越過了他去。
她旁若無人的走到立在牆根底下的盆架前,溼了一方帕子,擦掉了唇上濃厚厚的一層口脂。
趙剛一直站在那屏風後面沒動。
她轉身的時候看見了那男人的背影,就又重新走過去,看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攝政王,然後重新正色看向了神色凝重的趙剛。
“我認得你!”她說,全然不管趙剛臉上過分吃驚的表情:“不!或者那時候我見到的人,是你的父親或者兄長。這些年,你潛伏在這個人的身邊,為的不就是今天嗎?還不走?再等下去,我可就不保證你一定能走得了了!”
趙剛又是猛然一驚。
沈青桐已經再次繞開了他,走到了外面的那張桌子前面,一邊撿起了那裡放著的那封帖子,一邊道:“放心吧!我下手有數,他絕對活不了的,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以再補一刀再走,可是如果再耽擱,我就真的不保證你一定能走得了了!”
她撿起那封摺子開啟,上面幾行小字,在燈光下,墨色幽深。
趙剛神色複雜的回頭看她。
那少女的背影單薄,站在那裡的樣子,沐浴在燈影下,竟是叫人幾乎忘記了這裡是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的兇殺現場,而彷彿,這就只是一個普通女子的閨房,夜色沉靜,她正在燈下悠然的讀著某一本很有意思的書。
“你怎麼走?我——”最後,趙剛開口。
話音未落,以他警覺的洞察力,已經聽到屋頂上,由遠及近掠過的腳步聲。
果然,沈青桐這樣的自信都是有根據的。
面前的沈青桐不為所動,也沒有回頭,趙剛又盯著她的背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一咬牙,轉身推開了朝向後巷的一扇窗,翻窗跳了出去。
這時候,正是花街上最熱鬧的時候,下面的小巷子裡,出門尋歡的客人和濃妝豔抹的青樓女子勾肩搭背的走在一起,耳語*。
趙剛的身手一流,驀然躍下,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你——”周圍的人一陣的莫名其妙,他卻一扭身,就頭也不回匆忙的跑了。
橫豎就只是個奇怪的路人罷了,也沒人多想,街道上的熱鬧仍舊不減。
彼時那樓上,窗子半敞,再沒有合上。
屋子裡的燭火一晃。
沈青桐一直盯著摺子上落款處的幾個小字——
那幾個字,看起來是那樣陌生,可是看在眼睛裡,卻能激起她體內的熱血激盪。
這一刻,她的心情是興奮的,甚至是帶了一種控制不住的瘋狂的執念——
只要把這封帖子留在這裡,回頭等外面的那些北魏衝進來,這帝京之內,馬上就會風雲變色,別的她不敢保證,但是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