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他們這一行。
許是太過寂靜冷清了,西陵越突然覺得,多說說話也是好的。
他看了沈青桐一眼,然後又把目光移向了正前方,語氣漫不經心的道:“很久了吧,具體的,我記不清了!”
沈青桐以為他是不想提起,遂就收回目光,又低下了頭。
不想隨後,又聽他的聲音有些悠遠的從身邊傳來:“那一年,晉安的奶孃得重病去世了,有天晚上她突然哭著來找我,給了看了她母妃當年留下的絕命書,說是在她奶孃的遺物裡翻出來的。”
事情過去的太過久遠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真的完全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說到此處,更是自嘲似的輕哂一聲。
沈青桐的心絃微微一顫,再次扭頭去看他。
昏暗的燈光,在他的臉上打下一片微弱的陰影,讓他的臉,看起來極不分明。
西陵越道:“那時候,晉安哭得很傷心,拉著我大吵大鬧的說要去找父皇主持公道。”
周貴人死的時候,晉安公主也才是個剛落地不久的嬰兒,而且當年既然皇帝認定了她是構陷瑨妃的真兇,怎麼可能不連坐她身邊的其他人?可想而知,她身邊但凡親近點兒的宮人,必定全部遭殃,跟著她一起死的。
周貴人的絕命書,是怎麼保留下來的?
如果那封所謂的遺書不是假的,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是皇帝允許它留下來的,並且默許臨安公主把它帶給了西陵越。
那麼那個時候,皇帝到底是在謀算什麼呢?他會讓那封所謂的絕命書公之於世,不能是不選時機的吧?
沈青桐的心絃越繃越緊,就只是目光一轉不轉的盯著西陵越的側臉。
西陵越從遠處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勾唇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然後,他似是微微的嘆息了一聲,然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說道:“你們應該都不知道,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其實並不喜歡我的。那時候,他把我放在了永寧宮,陸氏又不得寵,在很早的那幾年裡,我甚至經常不記得他的長相的。不過想也知道,他必定也是不願意見我的,因為我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提醒著他曾經的失敗,所以他迴避,少看我一眼,也許他都還能繼續的自欺欺人下去。但是——從那天開始,他對我的態度就變了!所謂的另眼相看,所謂的萬千寵愛……都是從那一天開始。因為我哄住了臨安,沒有把那件舊事翻出來。”
他說著,又是一頓,這時候,唇角彎起的那一個弧度就帶了明顯的幾分冷意。
他說:“沈青桐,你的腦袋一向靈光,你說當初在晉安把那件事捅到我跟前來的時候,他是做的什麼打算?”
沈青桐一窒。
西陵越看著他,唇角牽起的那一個弧度一成不變。
他的臉,無論輪廓或是五官,都堪稱完美,這時候,夜色中淺淺一笑的模樣,自成風景。
他桀驁不馴,高高在上。
他冷漠絕絕,得天獨厚。
但是這個人,這張面孔,精緻美好之餘,卻又會叫人看在眼裡,驀然心驚。
當初,皇帝是怎麼想的?
一個他厭惡至極的孩子,一個存在於跟前,就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曾經的失敗的孩子……
這個孩子存在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折磨吧?
也許是幾年下來,終於不堪忍受,他想要親手扼殺,終結掉這一切了吧?
直到——
他看到了這個孩子超人的忍耐力和過人之處。
真的不敢想象,若是當年之差,西陵越真的拿著周氏的絕命書鬧到皇帝的跟前去,會是個什麼樣的結局。
瑨妃冤死的舊案再度被翻出,陸賢妃成了幕後真兇,整個陸家被連坐,九族之內,再無活口,如果——
連西陵越都死了,那麼,從此以後,這世上,和那女人有關的一切線索就算是被徹底的斬斷了,清洗乾淨了。
可偏偏——
在西陵越的身上,又讓他看到了這個皇族未來的希望!
留著這樣的一個人在眼前,很矛盾吧?
沈青桐知道,她其實不該用這樣最惡劣的用心去揣測一位父親,可是那個人——
他知道他就是那樣自私惡毒又心狠手辣的一個人。
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
這一刻,再看著西陵越的這張臉時,她的心間突然有些感慨,不想那麼快把視線從他臉上移開了。
“你恨他嗎?”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