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的沒提沈青桐的死活,看來是無所謂的。
那士兵聽出了言下之意,卻不多說,領命起身告辭了。
彼時的南城門外,那刺客攜帶沈青桐出城之後,也沒有刻意隱藏行蹤,只從官道上一路打馬南下。
沈青桐被他倒掛在馬背上,顛得七葷八素,恍惚間能感覺到他肩膀處的傷口溢位來的鮮血有時候會隨風飄落,砸在她的臉上身上,那種血腥味,實在是叫人覺得不很愉悅的。
她一路忍著,不試著掙脫,也不吭聲。
那黑衣人策馬狂奔了有一個多時辰這才從官道上下來,從一個小的岔路口下去,又沿著一條崎嶇的山路走了好一段兒。
要不是知道他是取道南城門出城的,這時候沈青桐簡直就認不清東南西北。
待到馬速遲緩了些的時候,他就又從衣襬上扯下一塊布料,粗略的把肩上的傷口又包紮了一遍。
荒郊野外,慢慢泯滅了人聲,只有刺骨的北風颳過臉龐。
沈青桐被掛在馬背上半天,肩膀都僵直麻木了,忍不住正要試著活動活動的時候,卻察覺那人驟然收住了韁繩,跳下了馬背,然後順手一抬手,拎小雞一樣的把她也提下來,扔在了地上。
沈青桐本來就半邊身子麻木,再這麼一撞,頓時就覺得渾身要散架了一樣。
她掙扎著爬起來。
那人卻不再管她,一彎身就坐在了枯草地上,靠著一棵大樹休息起來。
這裡死野空曠,他們身後就是一片小樹林,一眼看過去,黑洞洞,陰森色的。
沈青桐揉著痠痛的肩膀扭頭看過去,忍不住的眉頭緊蹙。
半晌,又忍不住的回頭看他:“你不急著逃命嗎?為什麼停在這裡?”
其實原因不言而喻——
八成他是在等接應他的人。
而這一回頭,沈青桐也這才發現他蒙面的黑巾不知何時已經被扯去,露在蒼茫夜色中的側臉,輪廓剛毅,面容居然很有幾分英俊不俗的。
這男人,也就二十幾歲的年紀吧,通身的氣派很冷。
卻又不同於西陵越的那種傲慢,他很沉穩,沉穩中又透出些微壓倒性的氣勢。
而這時候,他的心情不好,給人的感覺就是陰森森的。
出於在面對危險時候的本能反應,沈青桐稍稍挪開一點,離著他遠了些。
“怕嗎?”那男人本來沒心情理會他,這時候卻突然開了口。
沈青桐微垂了眼眸,默然不語。
男人靠在樹幹上緩了好一會兒,一直沒聽她的聲音,這才偏頭看過去。
彼時那女子正螓首低垂,大半張臉孔都掩蓋在夜色中,臉上表情看不分明。
可是這樣的境況下,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又是被來歷不明的男子擄劫出來,怎麼都應該慌張畏懼的。
男人注意著她的神色,心中微動,忽而想起之前那大殿上發生的一幕。
他笑了笑,唇角彎起的弧度苦澀,再開口的語氣卻帶了調侃,道:“還是傷心呢?”
她是該傷心的吧?危急關頭被自己的夫君親手推出來擋刀。
當時那一幕的情形他有注意到——
以沈青桐當時站的那個位置,要不是外力所為,她幾乎是不可能失足踩偏的。
沈青桐此時的心裡的確是十分不快,甚至於隱隱埋藏了很盛的火氣急待發洩,只是麼——
卻算不得傷心。
只是倍覺荒涼和孤立無援的寒冷罷了。
她和西陵越之間,本來就沒什麼感情可言,甚至於連交情都無從談起。
那樣的境況下,那男人將她推出來,本也無可厚非。
“你又是為了什麼?”苦笑了一聲,沈青桐就重新整肅了神情,扭頭朝那男人看去,道:“冒險闖宮,又是在國宴上公然行刺,你的目的又是什麼?真的就只是單純的為了行刺嗎?”
那男人的神情一滯,隨後眼中就佈滿戾氣,滿滿的都是濃厚的殺意。
“一個人,太聰明瞭,大多數的時候,並不是件好事。”最後,他說。
沈青桐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緩緩摩挲在刀柄上的手指,自然清楚感覺到了他話中警告之意。
“也許你不相信,其實大多數的時候,我倒寧肯自己的是個蠢的。”
她嘆一口氣,站起來,臉上突然露出自嘲的笑容來。
那男人一時不解,只狐疑的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