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衛本來就魂不守舍,一隻遊魂一樣的在晃盪。
被人撞了一下,他本能的皺眉,抬起頭來剛要發怒,那個撞了她的宮女卻像是不認識他一樣,只歉疚的衝他咧嘴一笑,然後就提著裙子三兩步的跑了,倉促的閃身進了皇帝的院子裡。
西陵衛雖然心裡不快,又不想這時候跑到皇帝的住處喊打喊殺,索性就沒計較這事兒,悶悶的埋頭繼續往擺宴的地方走。
皇帝的輦車走的是御道,要繞遠。
他則是抄小路,趕在皇帝之前進了設宴的大殿。
彼時那殿內已經聚集了好些人,尤其是一些命婦和貴女們,都湊在一起三五成群的小聲說著話。
西陵衛聽不清她們說什麼,甚至於她們一見他經過旁邊,就刻意的轉移話題或是閉口不談了,可是這樣的欲蓋彌彰,誰都懂,更何況他一進來就收到了各種不明目光的洗禮。
常貴妃可以對這些窺測的視線全都視而不見,西陵衛卻明顯沒有她那樣的道行。
一個宮女把她引到座位上做好,他心情煩悶,就先灌了自己兩杯酒。
隨後裴影鴻和皇帝相繼過來,那個時候天空突然一道悶雷,閃電撕裂天幕,幾滴碩大的雨點砸下來,很稀疏,但轉瞬就變成了瓢潑大雨。
好在該來的人都差不多來齊了。
皇帝和裴影鴻說了兩句客套話,就宣佈喜宴開始。
席間大家都有所收斂,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虛,西陵衛總能覺得有人在偷窺他,這種感覺如芒在背,讓他臉上無光,心裡又憋悶的緊。
為了讓自己忽略這種感覺,他又灌了自己幾杯酒。
酒量他還是有一些的,再加上宴會上用的銀盃很小,七八倍酒下肚他本來也不會怎樣,可是今天心情不好再加上空腹飲酒,就覺得胃裡燒得慌,頭也有點發暈。
他撐著坐了會兒,實在不想被這些目光洗禮了,就藉著酒勁兒站起來,走過去對常貴妃道:“母妃,兒臣有點不舒服,想先退下了!”
常貴妃見他臉上紅紅的,的確有些醉意。
那邊皇帝也剛要看過來,只看了眼就又移開了視線沒說什麼。
常貴妃這才點頭:“回去吧!外面下雨,讓侍衛叫一頂轎子送你回去!”
“好!”西陵衛答應了,拱手行禮,然後從人後繞了出去。
“外面下著雨呢,奴才給殿下撐傘?”門口的小太監很有眼力勁兒,撐開一把傘就要過來送他。
西陵衛正心煩,一把推開了他:“滾!”
說完,就冷著臉下臺階,一個人走進了茫茫雨幕中。
今天行宮裡設宴,本來侍衛增加了許多,可是趕上陰天下雨,就沒那麼便利了,侍衛們穿著蓑衣巡邏,笨重又礙事,這會兒的守衛反倒鬆懈了。
墨錦奉命而來,在這宮殿外面貓了有個把時辰了,本來正琢磨著稍後怎麼到西陵衛住的地方下手,沒想到就撞了大運了,西陵衛不僅中途離席,還趕開了要給他撐傘的太監,一個人往回走。
她立刻警覺起來,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隔著一道花圃跟蹤尾隨。
西陵衛的確是往自己的住處去的,一路上都走得無精打采,低著頭踩著腳下的水坑——
以前他仗著常貴妃得寵,總有種優越感,後來常貴妃問他想不想要那至尊之位,他甚至都一度覺得那個位置唾手可得。然後今天,就在這一夕之間,就好像被人當頭棒喝一悶棍打醒了一場自以為是的美夢。
怎麼會變成這樣?他一下就從天之驕子變成了他人眼中的笑柄?
這樣的落差,他接受不了!甚至一直到了這會兒腦子裡都渾渾噩噩的,總覺得這別真的就只是一場噩夢,等睡一覺醒來,一切都還是昨天那時候的樣子吧?
雨勢並不見緩,西陵衛慢悠悠拐過一個彎,再面前就是一條狹窄的花間小路。
這條路太窄,侍衛巡邏走的都是隔著一道花圃與之平行的另一條路,而這會兒剛好那條路上也沒人。
墨錦摩拳擦掌,想要靠近,卻聽前那拐角處有人低呼一聲:“瑞王殿下?”
西陵衛抬頭,卻赫然發現撐著傘過來的正是那會兒在皇帝寢宮外面踩了他一腳的那個宮女。
“你認得本王?”他心中不悅,就直接寫在臉上。
“奴婢那會兒……”那宮女挺不好意思的樣子,臉一紅,本來想要解釋的,再一看他這渾身溼透的樣子,就趕緊把傘撐在了他頭上:“殿下怎麼沒打傘,這要染了風寒可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