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兒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可見啊,這人生在世,還真是不能偷懶,也不能存著半分的僥倖,一步錯,滿盤輸,甚至連個力挽狂瀾轉圜的機會都沒有!可惜啊可惜!”
她這嘆息聲一聲重似一聲,而曲嬤嬤聽在耳朵裡,累積在心底的寒意卻更是一層更深似一層。
她幾乎是惶恐的想要去捂常貴妃的嘴,卻終究四望著還是沒敢,只是使勁壓抑著聲音緊張的道:“娘娘!擔心隔牆有耳啊!這些話可不好亂說的!”
常貴妃回了內殿,脫下披在肩上的外袍扔在一邊。
曲嬤嬤快走兩步,搶著去替她重新整理床榻。
常貴妃走過去,坐在床沿上。
曲嬤嬤跪下去幫她脫鞋子,但只要想到她剛才說的話,就忍不住的心慌,雖然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遲疑的開口:“娘娘!小殿下那件事——回頭等陛下氣消了,您還是過去哄一鬨吧,殿下他年紀小,又是被人引誘的……再怎麼說也是親父子,皇上他……”
“他又不缺兒子!”常貴妃無所謂的打斷她的話,隨後又是話鋒一轉,冷然道:“何況他現在真正容不下的人是我!”
“怎麼會……”曲嬤嬤脫口安撫,卻是本能的底氣不足。
常貴妃看她心虛的模樣,倒是完全沒有被感染到,只是略有些遺憾的道:“本來就沒指望著能在他那裡依託什麼,這時候你也不用覺得憤憤不平,事到如今,本宮還是那句話——我輸得起!只是現在多少還是有些後悔,當初——其實我是應該替衛兒拿下那個皇位的,他到底是我的兒子!”
她初入宮時,皇帝最大的兒子西陵豐也不過只有十七歲,那個時候大家都還羽翼未豐……
其實曲嬤嬤是相信她的話,她雖還未親眼看見這個女人做出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僅憑她在危機和困境時那種又穩又狠的心態,這就足以叫人相信她。
那時候初入宮闈,她正得寵。
宸妃和安王被放逐在外,太子和皇后資質平庸,陸賢妃不得聖心,西陵越又羽翼不豐,在那樣的局面之下,這個女人若是真心想謀,實際上還是大有所為的。
曲嬤嬤突然就有點可憐她了——
她一開始安分守己,是因為對皇帝心存眷戀,只想著靠在那個男人的庇護之下安穩的度日吧?
可是帝王無情,誰又能想到有朝一日皇帝會翻臉無情呢?
她心中感慨,只能安慰:“很晚了,娘娘也別多想了,先休息吧,事情也許也沒有這麼糟呢!”卻是忽略了對方前面說的“沒指望”三個字。
常貴妃脫了鞋子上床。
曲嬤嬤就也熄燈下去了。
這一整夜,人人都懷揣著心事,但一夜無眠的卻只有一個南齊太子。
打發了侍衛下去,他孤身在窗戶前面站了一夜。
那一夜,本來心中百感交集,照著他以往的心思,他想,他或者會很排斥,不願意看到天亮的吧,但是很奇怪,隨著月色西沉,晨曦緩緩籠罩下來,他的心情卻意外的跟著平靜了下來。
而等到看見一輪初升的太陽緩緩地從圍牆後面露出來,心裡某個被黑暗籠罩了很久的角落卻好像突然被這陽光曬進去,亮堂了起來。
“來人!”他合上了窗子,轉身往屋子裡走:“備水沐浴!”
“是!”外面的侍衛應諾,不多時就打了洗澡水進來,幾個丫頭捧著衣物配飾魚貫而入。
他的心腹侍衛也跟著走進來,身後單獨跟著個丫頭,手裡捧了個不大不小的錦盒。
齊崇狐疑的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今天一早,昭王府叫人送來的!”那隨從道,命人把盒子呈遞過去,他親手開啟,語氣有些遲疑:“屬下看著這東西有些奇怪,所以……”
齊崇側目看過去一眼,微愣之後,唇角便是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然後沒說什麼,轉身走到了屏風後面。
他洗澡更衣之後,就輕裝簡行的帶了一隊侍衛離開驛館,照著墨錦給的地址尋了過去。
那個宅子並不難找,只不過和沈青桐過來這裡的時候不同,他走的是前門。
昭王府留在那裡的侍衛一早就等在那裡,聽了他的來意,就點點頭。
齊崇沒進去,那人轉身回院子裡,又過了有一會兒方才帶著衛涪陵出來。
齊崇本來是心事重重的坐在馬上的,一直聽到大門再次開啟的動靜才猛地抬頭。
他愣了一下,然後翻身下馬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