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蘇婉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誰也沒料到關偉的妻子會自殺身亡。
再見到明哲的時候,是在那個夏日的一個午後,廣場上一個公益活動的露天演出。蘇婉遠遠地躲在人群中看著彈琴的明哲,她再也無法面對他了,在喧鬧的人群中,她不覺淚流滿面。
她真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然而自己終於會失去他的,他早晚會知道這一切的!就在那一刻,蘇婉差一點兒做出了離開這個人世的決定。
一股黴臭的氣息嗆進了她的喉嚨,再一次提醒蘇婉,自己此刻是在地獄一般暗無天日的地下墓室裡。如果當初一死了之,就不會再有今天這可怕的處境了……真不如當初死掉啊!
她的意識又漸漸陷入了一些零散的片斷。
蘇婉是個可恥的第三者,害得別人家破人亡的訊息不脛而走,很快傳得四鄰轟動,引得人人唾罵。蘇婉低著頭在樓道里進出,感覺背後射來無數利箭般譴責的目光。
關偉在妻子死後接受了一系列調查。經核實,除了與蘇婉的關係,他還收受賄賂,參與走私,已被公安機關立案審查。
曾經追求過蘇婉的幾個男孩兒怯怯地遠離了蘇婉。弱智的妹妹不諳世事,年邁的姥姥成天流淚。只有明哲還矇在鼓裡,蘇婉覺得心都碎了,她清楚明哲遲早有一天會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可她沒有勇氣親口去告訴他。
欺騙明哲這樣一個純淨的男人,一個無辜的男人,一個真正愛著她的男人,使蘇婉感到心在滴血。
她只有頻繁地跑去醫院,趴在媽媽膝上痛哭。然而每次看到的都是媽媽沒有內容的雙眼,只好擦乾了眼淚,默默地轉身離去。
天塌地陷的時刻終於來臨:明哲突然失蹤了!
聽到訊息的一瞬間,蘇婉才明白自己是多麼愛他,沒有了他,自己就無異於一具行屍走肉。
愛人走了,城裡也呆不下去了,蘇婉毅然來到了龍山村。她是抱著懲罰自己的心態到鄉下來的,她要讓自己吃苦受難,甚至變成一個孤魂野鬼,以彌補對明哲、對母親、對關偉的妻子和所有人欠下的情債!
她始料不及的是,一到龍山小學,就被孩子們那份真摯純樸的感情深深打動了,她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一個理想的逃避方式。可是在短暫的欣慰過後,就又不可救藥地陷入無望的寂寞之中。
那次煤氣中毒之後,蘇婉的身體一直很虛弱,醫生對她表示出了異乎尋常的關切。他們談得很投機,很快地,她覺得自己的思想感情似乎都發生了變化。
假期,蘇婉回到了城裡,當她意識到明哲已經遠離這座城市,再也不會回來時,一顆剛剛被龍山村的孩子們溫暖了的心,頓時又涼透了。
蘇婉整天除了去醫院看媽媽,就呆在家裡。她覺得這個假期實在太長,而眼前的一切又都由於明哲的出走而顯得黯淡無光,她的心情簡直糟糕透頂。
一天下午,蘇婉從醫院探視完媽媽,恍恍惚惚地走出醫院的大門,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發覺面前就是公共汽車總站。
一輛公共汽車從遠處緩緩駛了過來。蘇婉不經意地掃了一眼車上掛著的路線牌,心裡不禁震了一下,又是13路!蘇婉的眼睛像受了驚那樣,緊盯著那兩個突然在眼前放大了的數字。
汽車在蘇婉面前停了下來,“哐當”一聲,車門開啟了,她鬼使神差地上了車,坐下來還在想,我明明是要坐6路車回家的呀!
蘇婉的內心無望地掙扎著,身體卻像泥塑那樣坐著一動不動。
13路是駛往郊區汽車總站的,車上擠滿了附近村鎮的農民,他們無所顧忌地吸著辛辣的旱菸,煙味兒混合著蒸汽一般升騰的體味兒,整個車箱裡的空氣汙濁不堪。
蘇婉被人群裹挾著下了公共汽車,又上了通往邊境的汽車。
車窗外呈現出郊區一如既往的陳舊風景:
那個骯髒破敗的小玻璃廠的煙囪還在冒著滾滾的濃煙,地上大堆的碎玻璃在夕陽裡反射出刺目的強光;路邊的民房還保持著原汁原味的農村風格,屋簷上掛著成串的紅辣椒和老玉米,每家每戶的院子裡都沒有人影兒,看上去異常的安靜。
看著路邊的小菊花在微風裡搖搖曳曳,蘇婉的心裡有一種被征服的疲憊和認命感。
長途汽車到達終點站時,整個車箱裡只剩下蘇婉一個人。她下了車,汽車原地調了個頭,揚起一天灰塵,迅速開走了。
蘇婉在車站站了一會兒,慢慢朝一條鄉間大路走過去。走了大概一個多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