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按床沿,嗖地穿窗而出,碧衣少年面色大變,再也不敢說話,惶然掠走,斷腿老人掠到院中,真力便已不濟,身軀一震,跌了下來,口中仍不住罵道:“畜牲,你逃……你逃……”雙掌在地上亂抓,堅硬的泥地,竟被他抓了一個大洞,泥土四散飛激,他鬚髮皆張,雖已怒極,卻掠不出牆去。
展夢白輕咳一聲道:“老丈……”斷腿老人霍然抬頭,目中血絲滿布,神情可怕已極,但卻也可憐已極。
展夢白暗歎一聲,走前一步,道:“老丈還是回房歇息,可要在下扶你?”
斷腿老人大喝道:“你是什麼人,走,快走!不要走近我。”他雙手撐地,宛如負傷猛虎。
展夢白嘆息一聲,道:“在下實是好意,絕無傷及老丈之心。”
斷腿老人突地狂笑一聲,道:“好意……哼哼,你無非也是像那畜牲一樣,看中了老夫的東西,你以為騙得過老夫麼?你若是再走前一步,老夫雖然雙退已殘,卻一樣可以收拾你!”
展夢白劍眉一軒,怒道:“我不過看你年老殘廢,才動了側隱之心……”他怒極之下,仍覺自己言語太過尖銳,語聲突頓,轉身而行。
斷腿老人撲地坐在地上,以拳擊地,大喝道:“誰要你動側隱之心,滾,快滾!”他顫抖的語聲中,充滿了悲哀與憤怒,直到展夢白走進了房門,他發亮的眼睛裡,忽然迸出了兩滴淚珠。
他俯首望著自己的斷腿,心胸間像是被撕裂般的痛苦,雙手交替,爬到門口,忽然大喝道:“少年人,你回來!”
展夢白知道蕭三夫人必已驚醒,走入房裡,蕭三夫人卻仍睡在床上,喘息著道:“什麼人?什麼人?”聽到這一聲大喝,又自問道:“是誰在喚你?”
展夢白道:“一個殘廢老人!”
他方待說出事情的始未,只見蕭三夫人眼半張,目光無袖,似乎甚是疲倦,輕輕道:
“你出去看看他,我還要睡一會。”
她似是對什麼事都不感興趣,展夢白自也不再介面往下說,沉吟半響,走到那斷腿老人的門口,心裡雖然憤怒,但見了這老人的神情,卻又覺甚為不忍,嘆息一聲,緩緩道:“老丈可是喚我?”
斷腿老人已爬到床上,目光灼灼,同展夢白不住打量,忽然招手道:“過來!”他此刻怒氣彷佛已息,神色間竟另有一種莊嚴之處。
展夢白走進屋裡,只見桌上零亂地放著幾個藥罐,床頭上有一個黃布包裹,也不知包著什麼?
斷腿老人道:“你也學武?”
展夢白點了點頭,斷腿老人道:“你認得我麼?”
展夢白搖了搖頭,斷腿老人目光一亮,道:“你既習武,又著孝服,必定有親人為仇家所害,你可願我傳授你幾招驚人的武功,為親人復仇?”
展夢白默然不語,只見斷腿老人手掌一團,突地向外一揮,這一招雖然平平淡淡,但看在展夢白眼裡,卻使他暗暗心驚,只因這老人出手時明明在下,卻又忽然在上,出手時明明在左,卻又忽然在右,一招出手,意在掌先,平平淡淡的一招裡,卻隱含玄機,妙到顛毫。
斷腿老人見了他面上的神色,微微一笑,道:“你若能立刻將我送到杭州城去,我便傳你三招武功,無論你仇人是誰,憑著這三招武功,你便可復仇。”
展夢白道:“在下可為老丈僱輛大車,一直將老丈送到杭州。”
斷腿老人道:“若是僱車,我自己不會僱麼?我要你將我負在身上,若是有仇敵攔路,我雙腿雖失,但憑著掌力,仍可將之擊退,絕不會傷著你的,你若能如此將我送到杭州,老夫不但……”
展夢白截口道:“在下無暇。”
斷腿老人面色一變,怒道:“好個不識抬舉的東西,老夫一生從未求人,今日……”
展夢白雙眉一揚,亦自怨道:“我不管你一生有未求人,但我房中方有病人,我怎能拋下她將你送到杭州?”
他語聲頓處,忽又長嘆一聲,道:“何況我今生今世,再也不願踏入那秦瘦翁門中一步!”
斷腿老人變色道:“你怎地知道老夫要去尋那秦瘦翁?”
展夢白道:“你中了情人箭,雖已將中箭的雙腿鋸去,是以能活到現在,但餘毒仍未除,自然是要去找那秦瘦翁了!”提起秦瘦翁,他眉宇間不禁露出憤怒之色。
那知斷腿老人突地狂笑道:“你雖然聰明,卻猜錯了!”
展夢白一怔,只見他仰面望天,神情蒼涼悲憤,一字一字地緩緩介面道:“老夫縱橫一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