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江湖中人人都認為你弒殺了掌門師兄後,又畏罪自戕,或是被同謀害死,他們故怖疑陣,造成了既成的事實,非但讓別人無法追查,死無對證,也使外人不能懷疑,若非我今日遇著了你,不但你永遠冤沉海底,這一段陰險毒辣的陰謀詭計,也永遠不會被人發覺了。’灰袍老人茫然道:“難道我那些本門弟兄,都認不出來麼?”
展夢白沉吟半晌,心頭更是恍然大悟,擊掌道:“不錯,他們易容之術再妙,也未見能騙得過與你共處多年的本門弟兄。”
灰袍老人面上泛起一絲悽慘的笑容,介面道:“我那掌門師兄,必定認出來了,他死了也不會怪我的。”
數十年來,他一直以‘貧僧’兩字自稱,這已成了他根深蒂固的習慣,甚至在方才都未曾改口。
但此時此刻,他精神都已完全崩潰,心智也完全渙散,出口之下,也恢復了原始的本性,自稱‘我’了。
人們在重大的刺激與打擊下,通常都會變為如此。
展夢白嘆道:“但你師兄都已死了。”
灰袍僧人慘然笑道:“別的人呢?”
展夢白道:“這般惡魔的兇險奸狡,實是駭人聽聞,他知道方丈既能看出破綻,你別的同門弟兄必定也能看出。”
‘但他動手殺你師兄時,若無人看到,別人又怎知是你,是以他只有故意讓外來之人看到他動手。’他長嘆一聲,接道:“那些人只能看到你的模樣,卻看不出破綻,自然會宣揚是你弒殺了掌門師兄,只可笑‘華山三鶯’還自認輕功巧妙,藏處隱秘,她們又怎會想到自己只不過是被別人利用的傀儡!”
灰袍老人慘笑道:“我那屍身,總該被人認出的呀!”
展夢白垂首嘆道:“你那‘屍身’,乃是我發現的,我自然更看不出破綻,等到你同門弟兄要去收□時,他們便又將你那‘屍身’藏過了,他騙了我一次還嫌不夠,又在江船上弄了次玄虛,非但讓我無論怎樣去想,都捉摸不透,還叫我越想越岔,看來若不是今日遇見你,我只有將這段隱秘帶入棺材了!”
積鬱在他心中已有許多的疑團,如今驟然揭破,他胸襟不禁頓覺一暢,仰天深深撥出一口氣。
灰袍老人默然良久,嘴角便又泛起慘笑,緩緩道:“你今日遇見了我,還可以發現一件更大的隱秘。”
展夢白怔了一怔,心中突又靈光閃過,脫口道:“對了!他們處處俱用‘情人箭’,那手摺子莫非就是‘情人箭’的隱□?”
他只覺心情激動,熱血奔騰,口音也顫抖了起來。
灰袍老人緩緩道:“你且聽我慢慢地說……”
‘那日我聽得他們竟當著我面說出了取寶的方法,便知道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我走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果然回來,怒道:“銅鼓玉帶之中,空無一物,你膽敢騙我,莫非不想活了麼?”‘’我聽得他們已查過銅鼓玉帶,雖還不知道師兄已遭暗殺之事,但心頭已不禁更是難受。‘’但越是如此,我求生的慾望反而更是強烈,便大笑道:“我縱然騙了你,你也不敢殺我。”‘’那聲音冷笑道:“你生命已在我掌握之中,我隨時隨刻都可要你的命,為何不敢殺你?”‘’我也冷笑道:“你們的秘密也在我掌握之中,你若殺了我,便立刻會有人將那秘密公諸天下!”‘’那聲音彷佛也呆了半晌,才長長嘆息了一聲,緩緩道:“算你贏了,你究竟將那手摺放在那裡?”‘’我一聽求生有望,不禁大喜道:“我那藏手摺之處,我若不說,再過千百年也無人會發現的。”‘展夢白頓足道:“你如此說,便壞事了。”
灰袍老人嘆道:“我話才說完,也知不好,但已來不及了。”
‘那聲音果然哈哈笑道:“那手摺既然無人找得到,怎會有人將那秘密公諸天下,我險些上了你的當了。”‘’我既已被他套出了實話,只有瞑目等死,再也無話可說,只聽那人要將我沉入江中。‘’那知此刻卻有人冷冷道:“無論如何,那手摺也不能失落在外面,即使將此人剁骨揚灰,也要留下他的嘴,說出手□的藏處。”‘’我那時若是死了,反倒少受許多痛楚,他這一句話,卻決定了我悲慘的命運,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了。‘他緩緩頓住了語聲,展夢白己聽得毛骨悚然。過了半晌,只聽灰袍老人一字字緩緩道:“他們先自那小孔中,放入了數十隻毒蚊白蟻……”
展夢白突然閉起眼睛,大喝道:“請你不要說了!”
他實在不敢想像一個人腳筋被挑,身不能動,捲曲在箱子裡,還要受蚊叮蟻蛀,是何等的痛苦。